青黑色的青苔紧紧地贴着凹凸的石壁,浅浅地水流顺着青苔滴滴坠落,有更清脆的水声,从洞穴的深处曲折地荡出来。
半寸阳光从他散乱的黑发上缓缓移过。
一滴透明的水珠滴落,正好轻轻地砸在他苍白的脸颊上,像是对这冰冷的温度感觉到些许的不适,无意识地抬起手掌遮住了脸颊清澈的水滴便落在了掌心。
扇子般的睫毛轻颤,少年秀气的面容沉静而恬淡,像是陷在一个纯白的梦中,而这清凉的水珠惊扰了他的梦。
他睁开了眼睛。
本以为到了黑暗无边的地狱,可一睁开眼,却是淡色的阳光落在了瞳孔深处。
目之所及是灰色的石壁和暗色的青苔,水流蜿蜒在石壁上留下湿润的痕迹。
竟还没死么?他回想起晕厥时的前一刻,极速的下坠要把身体扯碎,不甘在心中激起了千层浪,他却无法阻止自己与死亡的接近。
明明已经闭上了眼睛,黑暗将世界侵占,却有什么温柔地托起了他的身躯,梦一般的声音贴着他的耳际叫他的名字,他像是被柔软的云层包裹,心中一松,便晕了过去。
而醒来的时候已经到了这里,肯定就是山崖之下,连同惊煞都安静地沉睡在他的身边。他挣扎着坐了起来,浑身并无疼痛,只是久久未动有些僵硬发麻。环顾四周,阳光微热,正值当午,他发现自己正处在一个洞穴的入口处,另一边是树木茂密的树林,隐隐的水声从洞穴的深处传来。
周围全是陌生的场景,他孤零零地站起来,半天不能迈出脚,世界之大,却无处可去。
南筱回忆起他就要坠至地面粉身碎骨之际,却像是忽然跌进了一个怀抱,柔和的气息拂过耳畔。在昏迷之前,有一片碧绿轻轻地覆盖住眼眸,温柔得像是百枝翡翠般的眸光。
有个声音在冥冥之中呼唤他。
他一转身便听见潺潺地水声从幽暗的洞穴里传出,仿佛遥远的呼唤。
他把惊煞握在手中,弯腰走了进去。
洞穴狭窄,阴冷潮湿,愈往里走,反而宽阔起来。本以为里面会漆黑一片,沿途有五彩的光芒闪动,弯腰将暖黄色的光源捡起来,才发现是一颗半透明的石头,触手温润,发出萤火般的光芒。而脚下零零落落地散着这样奇异的石头,碧如明珠,红如鸡血,紫如水晶,蓝如宝石。远远看去,越来越宽阔的路途,宛如彩色的星辰闪烁在曲折的天河里。
南筱穿梭在石壁之间,而石壁上满满地覆盖着绿色的滕蔓,墨绿色的叶片在并不强烈的光线中,像是平静的湖面。紫红色的果实饱满欲滴,隐藏在密密的叶片中,散发出诱人的香。他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瑰丽奇异的景色,水声愈响愈烈,像是一条巨大的河流滚过山底,而一切都散发出致命的诱惑,引他前进。
脚下的每一步,仿佛都在向另一个世界逼近。
他不知道自己昏睡了多久,也不知道现在是哪一日,行了半小时后,饥肠辘辘的腹部发出激烈地抗议,无一不在提醒着他的身体正靠近疲倦的边缘。
果实的芬芳在鼻尖缭绕不散,南筱忍不住摘下一颗握在手中,却没有把它放进口中用以裹腹的勇气。他不认识这种果实,也不知道是否有毒,不敢以身犯险。他只有咬着牙加快步伐,说不定在下一个转弯后会有意外收获。
明明是无人涉足的陌生之地,却在更深处有隐隐约约的人声传出,像是孩童清澈的声音,听起来有些莫名的阴森诡异。
南筱下意识地握紧了手中的剑,他小心翼翼地转过一个弯,映入眼前的场景却令人震惊。
从来没有山脚中间还有这样空旷的地方,弓起的石壁像是垂下的苍穹,巨大的水流从黑暗之中流淌而出,滚过嶙峋的石底,却又突然消失在从地底蔓延而出的深邃裂缝中,与地下暗河相汇集。而四面的石壁都被那绿色的滕蔓紧裹,只不过比他刚刚所见要粗壮得多,手掌般的叶片整齐地排列着。而有更多的滕蔓从石壁一头垂到石壁那头,主茎更是粗如水桶,上面又分叉出无数细茎垂下,熟透了的果实像是硕大的葡萄般串串沉重。
那条河流并不是太深,也未沉积着泥沙,水声涛涛,清澈见底,水中铺满了五彩的石头,像是千万盏彩色的灯火挤在一起,如梦似幻,美不胜收,明亮了他的眼眸。
而最吸引南筱目光的却是那蹲在水流边上的两个小孩,女孩挽着衣袖,露出洁白纤细的手臂,将在地上堆成小山的果实一颗颗沉入水中洗干净,然后放在身边男孩的掌心。
“朔望!”南筱惊呼出声,心中燃起了火焰。
朔望一回头便看见自己牵肠挂肚的南筱,依旧一身青衣,萧索而立。
“筱哥哥。”朔望顾不上手中的果实,扔下就飞一般地朝南筱狂奔过去。
“诶,小心。”还不等南筱声音落地,朔望已经重心不稳,摔在了地上。
南筱暗叹一口气,迈开修长的步伐,几步便走到朔望的身边,怜惜地将他抱起来。而没想到刚刚抬起他的头,才发现他早已泪流满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