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滴露珠顺着树叶之尖滴落,戾渊被这清冷惊醒,他抬起手,随颤抖却坚定不移,目光冰冷地握住了封冰。他掌中用力想提起封冰,可剑身已与破开的血肉冻结在了一起,他咬住牙,手背青筋暴起,一把将剑拔了出来,有鲜血随之飞溅而出。他剧烈的喘息,全身颤抖不已,汗如雨下,仿佛又被刺了一剑。他封住胸口的穴道,强迫自己挣扎着半坐起来,垂头看自己的伤口,撕开了周围的洗衫,从怀里掏出了小巧的白色玉瓶,他嘶声将药倒在伤口上,撕下袖口草草包扎了一下,他痛苦不堪地拧起眉,神色却已坚毅到残酷。
些微的光线洒在他满是血污的脸上分外可怖,仿佛临世的妖魔,他紧握住封冰,眼中迸发出激烈的杀伐之气,目光却暗如深渊。有什么在隐隐之中改变了,他记住了那一刻与死亡的距离,恐惧翻涌如浪潮,而他绝不想再体验一次。
待到自己渐渐平息了,戾渊才将手中剑****土里,强撑着站了起来。他望了望周围的狼藉之景,皱着刀锋般的眉,摇摇晃晃地朝来时的方向走去。
“渊——”朝风的声音在他的耳畔回响,远在天涯之外,又近在咫尺之间。
等戾渊跌跌撞撞地拖着残惫的身躯回到村口的破旧小屋,已经是下午了,映入眼帘的是满树寂寞的白梅,周围有些寂静得不自然,他扶住篱笆,呼吸急促,大汗淋漓,神志不清,意识早就被痛楚蚕食无几。他眼中一片混沌,只是拼着惊人的毅力和残存的记忆才勉勉强强回到这里,而距他趁夜离开的时候,已经一天一夜了。朝风该急坏了吧,他眼中总是出现少年悲戚面容的幻觉,那个将自己视为兄长的孩子,总不愿让他失望,他从朝风的眼中看到的是另一个被禁锢的自己。
他曾和死亡擦肩而过。
他努力睁大眼睛看清眼前,而全身的力气早就被抽干,动弹不得。何曾有过这样狼狈的时候呢?他自嘲地想,而又发现了不同寻常之处。前夜投宿之时他就知道这家只有一个妇人和孩子,此刻除了屋内却全然不见了踪影,就算全都待在屋子里,也不可能如此寂静无声。正当他强撑着要上前一步的时候,那间小屋的门忽然被推开了,一个白色的身影如旋风般刮了出来。
朝风一推开门便看见那熟悉的黑色身影站在篱笆之外,许久来的担忧疯狂地淹没了他,“渊——”他撕心裂肺地大叫一声,便飞一般地扑了出去。
戾渊从来不知道朝风可以跑这么快,那个所有修炼都用来偷懒,所有勉励都只会拿末翎来做挡箭牌的人居然可以跑这么快,一瞬间就到了自己的怀中。可他实在是支撑不住了,头重脚轻,痛不欲生,被一触碰便无力地向后倒去,头磕在地面上,封冰之剑掉落在地,他不顾朝风哭着嗓子大喊大叫,再一次晕了过去。
而他胸前缠住伤口的衣衫,早已被血液浸湿。
两个时辰之后,空气中涌动着小米粥的香气,木柴燃烧的声音噼啵作响,锅中细小的白粥正咕噜噜地煮着,腾腾的热气如烟似雾。
几乎两天滴水未尽的戾渊在痛苦里也被这诱人的香味吸引,他心一动,便醒过来,发现自己已经躺在小屋的床上了。细小的呜咽之声传进他的耳中,他微微转头便看见朝风背对着他坐在床边,头埋在胸前,佝偻着背,像是整个人都要缩在一起,耷拉着的肩膀一耸一耸的显然是在哭。
而锅里正煮着粥,他已换好了衣服,清洗了伤口,并上了药,胸前绑着白带,被手法不纯熟的人打了个可笑的蝴蝶结。这一切都是从来只会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朝风做的,可他更想知道,从篱笆到屋里,这十几丈的距离瘦弱的朝风是如何将身高体重的他弄进来的呢?
“朝风。”他艰难地开口,喉咙干的要裂开。
朝风身形一震,连忙止住了哭声,胡乱地用袖子擦了几把脸才匆匆忙忙地转过来。
戾渊复杂地看着他狼狈的神情,头发蓬乱,脸色苍白,双眼红肿,泪迹未干,眼神担忧而微弱,殷殷地看着自己。他也一震,仿佛一瞬之间,有温柔撞开了心门。
他说不出话来。
“你要喝水吗?你饿不饿,饭马上就好了。”朝风神色慌乱,他想起戾渊伤痕累累气息奄奄的样子,又泫然欲泣。那一刻,他几乎以为戾渊就要死在自己面前了,他害怕极了,颤抖不已,泪如泉涌,可听到他微弱的呼吸,又燃起了希望。
“……渴。”戾渊发音艰难。
朝风连忙倒来水让戾渊喝下。“你还疼么?”他小心翼翼地扶着戾渊,动作轻柔,神情温弱,楚楚可怜如同受惊的小兽。
“我没事。”戾渊安慰道。
“我不信。”朝风摇头,“你受了那么重的伤,肯定很痛,肯定比我小时候被划破了手还要痛一千倍一万倍。你怎么能丢下我独自去找那个人呢?我们等晴姨不好么?我好害怕,害怕你再也不回来了。”他撅起嘴,清澈的泪水又涌出来。
“我不是回来了吗?”戾渊想起朝风笨拙舞剑的样子,总弄伤自己,甚是可笑,伸出手拍拍他微微抽动的肩膀,道,“再说,我是极昼未来的王,怎么会那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