浓烈得化不开的血腥这才疯狂涌入胸腔,有巨大的手掌死死地掐住了喉咙,他不能呼吸,刹那间冷静下来,头脑一片空白,寒意和恐惧从四肢侵入心脏。
她身下的无尽鲜血如同奔涌的河流,带着与这个世界的最后联系,转瞬即逝般跌进了地狱。她孤零零地囚困在浩瀚无边的深深黑暗中,紧紧地束缚于铜柱之上,如同被判死刑的人困于断头台上,唯有一盏长明之灯照亮通往地狱的死亡之路。冥暗静谧得可怕,她不吃不喝,动也不动,如同病入膏肓的人穷途末路,唯有静静地等待死亡的眷顾。有不甘和恐惧从脑海中一闪而过,她抚摸着自己凸起的腹部,感受到另一个和她同生共死的生命,最后的路途,终于不那么孤单。
清漾在黑暗中生存了整整一个月,仅仅靠灵力垂死挣扎着,身体很快地消瘦如干柴,孩子还生长在身体里。他们可以一起离开这个黑暗残酷的世界,她早就替他抉择了生死,可绞痛从肚子里传来的时候,生命从来都是即使在进退维谷的绝地里,也要插上透明的翅膀逃出生天。
她的心,终于在死亡逼至眼前的时候,一点一点柔软地化开。
百枝什么也听不见,什么也看不见,什么也想不起来,什么也感受不到。如同有利剑划破了战栗的灵魂,他惊恐万分,可一切都在刹那间远去了,如同惊雷将美梦破碎,现实将希望毁灭,心中那一点微茫的火星被腥风吹灭,绝望又如狂风吹开烈火燎原。
许久,他才从这灭顶般的悲痛中挣扎而出,撕心裂肺地仰天长啸,声声凄厉如同泣血,直到声嘶力竭。热泪灼伤了他覆血的脸颊,碧色的瞳孔迸发出逼人的血光,眼底却是冰寒一片,滔天的仇恨刹那摧毁他最后的理智。他一字一句咬牙道:“清漾,我要让极昼后悔于对你的所作所为!”
言罢,百枝垂下头,小心翼翼地拨开她遮面的长发,目眦欲裂。
清漾紧闭着双眼,神情宁静,仿佛只是睡着了,轮廓精致,而死灰般的脸色分明已死去多时。
百枝将颤抖的嘴唇印在她僵硬冰冷的脸颊上,泪水如泉水般肆意流淌。他将清漾抱在怀中,时光仿佛还停留在他们相偎相依之时,而如今,连记忆都失落在黑暗里。他的世界充满了死一般的阴霾,早就将前路断送,没有了清漾,他该以怎样的姿态继续活着?即使活着,也生不如死。连同希望都在心中消失殆尽。
他的眼睛柔和下来,**的像下起了滂沱大雨,瞳孔却在瞬间收缩如针尖。
黑暗如浓墨,血淋淋的孩子与阴暗死亡同眠。
有厉光从天而降劈开黑暗,即使如同灭顶。
深冬的山林苍翠欲滴,密集而立的树木不似夏日那般茂盛,却依旧散发着生命磅礴的力量。空气中弥漫着植物特有的清香,清晨的冷雾还缭绕在挂着白霜的树尖,如同分别时情人依依不舍痴缠绵绵的目光。此刻,飞鸟绝迹,寂静无声,仿佛整个山林都刚从梦中醒来。
林间有荆棘横生的小路蜿蜒着向山下,平日里走这条路的人不多,路上堆满了厚厚的枯枝败叶。霜雪融化后的水珠颤悠悠地打在枯叶上,发出细小而清脆的轻响。
有缓慢的脚步声从路的另一头传过来,每一步都显得沉重而犹豫,像是有千百个不愿意又无能为力去改变什么。过了许久,南筱一身蓝衣才在层层叠叠的树干后显了出来。
南筱选择了不告而别,但他能感受到,天蒙蒙亮,他蹑手蹑脚出门的那一刻,百枝单薄的身影站在那扇打开的小窗之前,默默地凝视着他。黑暗还未完全散去,他看不清百枝的脸,却依稀可以想象到百枝习惯性皱起眉,狭长的眼眸深如寒潭时却面无表情的样子,苍白的脸上隐藏着他所不知道一切往事。每当那个时候,他都恍惚觉得明明就在眼前的百枝,仿佛早以将灵魂遗失在那些讳莫如深的往事中,那是他永远也触及不到的温度。他看见百枝无声地笑了笑,刹那间世界都柔和如光。
南筱心头一颤,眼角有些冰凉。
终于还是下定决心要离开,却在踏上离家之路上的每一步都走得异常艰辛,如同陷在泥沼里,即使拼了命挣扎也逃不出目前的困境。
南筱第七次听下脚步回望之时,小小的村子早已看不到,他的内心激烈地挣扎,冥冥之中有什么不好的预感呼之欲出,像是有可怕的鬼魂如影随形。
他垂下头,目光触到腰间青碧的玉佩,中心一抹血红亮的刺眼。他轻叹一口气,想起那是他十六岁生日之时百枝亲手为他佩戴而上,像普通父亲那样喋喋不休要他好好保管,那是他和他母亲之间为数不多的珍贵之物。明明前一刻还是笑容满面目光温柔,却在提到他母亲的那一刻变了脸色,眼中结满寒霜,浑身散发出凶狠的戾气来。他不敢多问,只是将之视作如生命般的珍宝,从未离身。
南筱背着简单的包袱,腰间佩着着那把漆黑的长剑,身形修长,长发未束,虽然愁容满面,但仍英气逼人。他抬起头,想到自己从未离开过千叶村,对外面的世界一无所知,百枝也不甚谈起以前的事,连最基本的生存之道都知之甚少,唯一了解的便是这条路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