弱水捂住嘴,惊恐的眼像失掉了魂魄,喉头却滚动着,发出微不可闻的哽咽声。半晌,才松开手,不停地喃喃:“对不起,对不起,阿初。你会恨我吧,明明是我的错,却软弱得连站都不敢站出来。我害怕。对不起,我没想到会是这样,对不起,让你一个人承受这么大的痛苦。我太没用了,根本不值得你为我。对不起……”
“够了。”霁初忍不住开口,她望着弱水自责颓败的侧脸,头发湿哒哒地黏在脸上,而眉宇眼眸分明还是以前那个青涩孱弱的少年。她费力地伸出手,怜惜地抚了抚他灰暗的脸,语气里有着不易察觉的温柔。她轻声道:“别说了,我知道。”
“你知道?”弱水呆呆地问。
霁初点点头。很多事,在她遇见他的第一天就已经明白,注定的结局,谁都无力去承担。
“对不起。”弱水垂下头,撕开自己的衣袍,小心翼翼地将霁初的腿包起来。看着霁初被烧烂的鞋,又默默地脱了自己的鞋给霁初换上,仿佛这是他最后能为她做的。突然,他又想起了什么,语气又变得惶恐不安,焦急地道:“阿初,他们要杀死你,怎么办?你不能就在这里,你快走!”
“我知道。”霁初沉声道,低低的声音里仿佛压抑着一头愤怒的野兽,又茫然迷失如同断了线的纸鸢。
“那你快走,趁现在雨还没停,他们一时半会不会出来。你离开这里,走得越远越好。”弱水一惊,松开霁初,急急忙忙地站起身来,又将霁初扶起来,道:“你试试能不能走。”
霁初勉勉强强地站起来,她受伤的是双腿,脚却没什么大碍。但一站起来,就像踩在了刀尖上,疼痛直达胸口,但她不能倒下,就算是死,也不能倒下。她晃动了一下,但很快稳住了。
弱水脱下自己湿漉漉的衣袍披在霁初肩上,拢了拢她失控的长发,如同湿透的黑色绸缎。
霁初看着他,他们隔着雨水彼此久久凝视,倒映在瞳孔中彼此的身影朦朦胧胧,带着淋淋的潋滟水光,却又无与伦比的清晰。
“你走吧,阿初。再也不要回来了。”他垂下头,看了看霁初微微隆起的肚子,涩声说:“对不起。”
霁初摇了摇头。
他将冰冷的唇印在霁初的额头,嘴唇触到肌肤,又像是被蛇咬了一般松开。他喘息着,胸口剧烈地起伏,声音却大了些,像是要掩饰自己的难过尴尬,道:“你走吧。”
“再见。”霁初转过身,身形歪歪斜斜,走得缓慢而艰难。她垂下头,走出很远,喉咙里才发出断续的细小呜咽之声。而她今后的漫漫长路,和着未出生的孩子,命中注定充满了孤独和绝望。
“来生再见。”
愿记忆停留在初见之时,清风明月,潺潺流水,白衣少女素颜长发,少年青衫惹一身潮湿雾气,氤氲了此生。
雷鸣一如既往地嘶吼着,咆哮着;闪电依旧驰骋着,乱舞着;雨水依旧奔腾着,啸叫着;乌云依旧堆叠着,恐吓着。整片天地都成了自然胡作非为的战场,欢呼雀跃着要毁灭一切。
霁初的身影消失在重重雨幕之后,天光阴霾,雨声嚣嚣,仿佛曾经的似水流年也随她而逝。唯有薄衣少年,赤脚呆立在雨中,痴痴而望,仿佛千年万年。
过去的是非对错已经无从分辨,而漫漫余生却只剩下思念。
穿过极昼之城的最后防御饮血之崖,南向而行,便出了极昼之城的边境,进入最南方的广茂密林之中。整片南方土地上,群山连绵,人迹罕至,野兽纵横,灵妖猖獗,而珍奇异宝,仙露琼葩更是不计其数。从古至今,充斥在南方密林间的神话传说,更是引得无数剑客术士、灵异之人争相而行,为那隐秘传说一探究竟,但往往都是有始无终,有去无回。也由此给整片密林蒙上了更为凶险的神秘面纱。
而最重要的是,这里是宗教的天下。各位神灵在这里寻得他们最虔诚的信徒,教派在这里得到发展,而无数教派中,尤以密林深处的祭月神教为首,千年传承,无可撼动。因此,南方密林也被称为祭月之境。
祭月神教以至高无上的神灵诛月之神为信仰,无数教徒祭拜月神,祈求月神庇佑他们的生命安康,生活幸福。每年八月中旬,成千上万的祭月教徒汇集在祭月教总部,欢庆一年一度的迎神之节。而八月十五日,则被称为神降之日。
千叶村是一个地处南方密林并靠近饮血之崖的偏僻村子,四面环山,一条浅浅的小溪从村中穿过,将村子分为南北两岸,一座小木桥接通了两岸村民的往来。算的上穷山恶水,再加上道路阻隔,多年与外界不通音讯,这里的人们过着自给自足,与世隔绝的贫穷生活。每家每户守着自己的一亩三分薄田,日出而作,日落而息,辛勤劳作,却依旧清贫如洗。
贫穷包裹着人们单薄的身躯,人心才越来越尖刻冷漠。
正是这样一个闭塞而穷苦的村子,十年之前一个女人带着一个孩子,却翻越了险峻的高山,穿过野兽鬼怪横行的密林,风餐露宿,费尽千辛万苦而来。
那是一个雾气漫漫的仲夏清晨,空气中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