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秋雨过后,帝都天气逐渐转凉,连着纪尘的心也开始变冷。
他有些慌。
穆潇月被舒锦烟带走,昙音前去曳凤宫要人,那之后,昙音也如仁禧皇太后一般,自宫中神秘消失了。
更糟糕的是,他明显感觉到帝都的气氛越绷越紧,如箭在弦,这种紧张不仅让百姓们惶惶不可终日,也让前朝开始混乱,而步远阁已有多日没上朝理政。
不是步远阁放弃了朝政,实在是因为,他无法坚持去上朝。
已经没有世子和司常监少监身份的纪尘,想要见步远阁一面十分不容易,好在有唐印愿意冒险帮忙,这才让他有机会看见步远阁的惨状。
就在薛南城想办法将夜轩妆带出皇宫的第二天,皇天狠狠“惩罚”了步远阁。
身上是伤,脸上是伤,虚弱的步远阁让纪尘第一次感觉到无比愤怒,有了想要杀掉某个人的冲动。
“皇天和舒锦烟一定在密谋什么……我在密室中看见了穆姑娘……她还活着……”步远阁哑哑开口,用力拽住纪尘衣袖,“听着,无论发生什么事,一定不要让云苏和楼姑娘他们……回来帝都,绝对不可以!”
纪尘沉默点点头,极力掩饰住心内不安。
而后,纪尘以最快速度离开皇宫,来到戮亲王府。
“东边战事吃紧,王爷最近都没时间抽身回来,就连家书也是寥寥无几。纪公子有要事的话妾身可以代为转达,正巧明日就要给王爷寄封家书过去。”
在没有君墨离和云苏的帝都之中,纪尘实在找不带第二个可靠之人,再三考虑后,最终决定采纳谢音怜的建议。
帝都不定,穆昙失踪,皇锦策谋,闲时速归。
短短十六字,纪尘尽可能将状况囊括概述,而后郑重交给谢音怜,眼见她将信折好放信封里。
“纪公子放心吧,这封信妾身会妥善保管,必定尽快送达。”
谢音怜给纪尘留下的印象并不坏,虽然有些软弱,但终归是苍逸王府亲近之人,是而没有多猜疑,留下信后匆忙离去。
谢音怜眼看着纪尘离开,唇角勾起一抹冰冷弧度。
打开信封,谢音怜提笔蘸墨,又写了一封字迹工整的书信一并放入信封之中,而后认认真真粘好,深吸口气,凝神静气在信封上写下收信人的名字。
君墨离。
不该递送的信件快马加鞭送往岚郡的同时,皇宫之内,也在上演着扣人心弦一幕。
皇宫最北,有一个仿若仙境的假岛天霁岛,四周是人工挖建的水渠,将巨大假岛环绕其中;岛上亭台楼阁俱全,四座宫殿错落有致,正中一座白塔,七层高耸,远望去比金銮殿更加显眼,亦是颖阑国皇宫的标志之一。
这是历代帝王与嫔妃游玩之地,有时也会宴请大臣,而到皇天这一代,天霁岛不再向任何人开放,就连皇天自己也不曾来过这里。
可是这一天,天霁岛大门打开了。
鼓瑟齐鸣,酒香弥漫,天霁岛许久未有过如此热闹,只是这热闹中缺少了一些东西,令得欢庆假象不那么完美。
“再多的鼓瑟丝弦,没有昙音的琴声,总觉得无味。”
池水边,玉台前,舒锦烟倚坐在皇天怀中,一杯美酒送到唇边,却叹息着不愿喝下。
赵公公躬身上前,眯起眼,目光瞥向角落里虚弱伏于地面的男人:“公主爱极雅乐,没有最美的琴声相伴,如何能安心享受呢?不如让昙音来给公主奏乐吧,也算给他将功补过的机会。”
舒锦烟眸光含媚,嗓音甜腻,修长手指勾住皇天下颌,咯咯娇笑:“皇上觉得如何?许久没听过昙音的琴声,不怀念吗?”
皇天面无表情喝酒,唯独眼神里透出一抹狰狞冷色:“想怎么玩,你自己决定。”
“那我就不客气喽!”
舒锦烟起身走下玉台,步步摇曳,拖着长裙走到昙音身前,伸手爱怜地抚过昙音散乱长发。
“昙音啊昙音,所有人中我最喜欢的就是你了,可惜你实在让我失望。”从赵公公手中接过酒杯,舒锦烟喝了一口,而后将剩下的酒液全部倒在昙音手上。
痛苦低吟像是雾气一般低沉弥漫。
曾经挑弦弄琴、比自己性命更加珍视的手指,如今已是一片血肉模糊,昙音极力忍着痛吞回腹中,挣扎着,抬头望向白塔顶层。
“……月……潇月……”
被冷汗模糊的双眼看的不太清晰,但昙音知道,他能感觉到,穆潇月就在那白塔之上。
他那小小的红颜知己。
舒锦烟回头望向白塔,唇角弧度冰冷,再回头,指尖划过昙音苍白面颊。
“想见她吗?”
昙音费力点了点头,沙哑的喉咙却再发不出声音。
“想见她,那就为我抚琴吧。自从玉无瑕走之后,我再也没有听过你的琴声。”舒锦烟起身,命人将古琴放到昙音面前,冰冷目光俯视,“弹得好,让我开心了,我就放了你的小公主;若是我不满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