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大雪将正月里的帝都染成白色,即便到了傍晚,往外望去仍然有种天地间一片清明的感觉。
这种凄清孤寂的感觉贯穿了纪尘大半记忆,尤其是在家中睿亲王府时,他总会觉得倍加难熬,无论走到哪一处都是困扰,都是寂寥。
就好像,他根本不该属于这里。
“二少爷,铎亲王家世子在后门,说要见您一面。”
下人来通报惊醒了沉浸在感慨中的纪尘,虽然认为秦先来找他是件很荒唐的事,却还是立刻起身走向王府后门。
他一直这样,有谁来找他、求他帮忙,他从不拒绝,总是保持最温和态度,尽力对每一个人都很好。
尽管在他心里,没感到有谁是特别的,除了她。
“秦先,你怎么……”见到门外站着的秦先时,纪尘吃了一惊。
这样大的雪中,秦先伞也不打一把,身边又没下人跟着,就那样颤抖地站在风雪里,脸上带着失魂落魄的表情向他望来。
已经被冻得发紫的唇瓣轻轻磕碰,发出沙哑声音:“纪尘……我该怎么办?我不知道……不知道还能找谁,心里好闷啊……”
“先进来再说。”纪尘解下刚刚披上的厚实披风,不由分说将秦先包裹住,触碰到秦先手背时一阵心悸。
秦先的手冰凉冰凉的,就快失去所有体温了。
什么事情能让一向乐观的铎亲王世子如此煎熬?即便是告白被楼雪色拒绝时,也不见他有如此痛苦表现啊!
再说这里是睿亲王府,之前因为楼雪色的事闹了一通后,秦先和纪纭便断了往来,要让秦先这么一位爱憎分明的公子哥主动登门,除非是有极其特别的理由。
无数疑问盘旋在纪尘心里,但他没有紧紧逼问,打点下人隐瞒秦先来的事情后,将秦先带进自己房间,又让下人去烧开水煮姜汤。
“先喝几口热茶暖暖身,这种天气很容易受凉。”倒杯茶送到秦先手里,纪尘深吸口气,小心翼翼道,“你来找我,是遇到什么麻烦了么?”
秦先低着头,捧着茶被的手仍止不住发抖。
“纪尘,我、我答应皇上……答应娶雪色了。”一点点缓缓抬头,秦先露出古怪笑容,眼里的痛苦却怎么也掩盖不住,“我知道雪色不喜欢我,我也不想这么做,可是、可是我不这么做,皇上一样会让雪色伤心……怎么办?我以后该怎么面对雪色?她一定……一定会恨我……”
纪尘倒吸口凉气,苍白脸色倒退两步。
他本以为,这件事已经过去,秦先绝不会妥协于皇上的安排,毕竟秦先对楼雪色的感情不是一时儿戏。
时隔几天,为什么秦先的决定又发生改变?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稍稍镇定下来后,纪尘仔细追问,秦先断断续续将在曳凤宫发生的事情追述一遍。把心里如巨石一样压着的痛苦说出来,也让秦先冷静许多。
“你是为了雪色好,她不会怪你。”用力握紧拳头,纪尘沉着道,“这件事太过蹊跷,皇上的心思实在难以理解,明天我就去宫中一趟探探皇上口风,尽量问清楚这提议到底从何而来。”
秦先点点头,从未有过的惊惶铺满脸上:“纪尘,如果皇上不同意收回成命,你说,你说就这么拖下去好不好?雪色和墨离一起去剑门了,我去联系墨离,告诉他不要让雪色回来!”
纪尘并不想打碎秦先最后一点希望,然而他不得不让秦先面对事实,艰难开口:“倘若皇上这么迫切要把雪色指婚给你,说明皇上早有把握雪色会回到帝都。如果我没猜错的话……雪色他们,大概已经在回来的路上了。”
楼雪色和君墨离的确就在返回帝都的路上,但路途并不顺利,在发现有影役出现在附近的第三天,又一伙人加入到跟随他们身后的行列。
这伙人人数不多,神出鬼没,很快楼雪色和君墨离就确定,他们与陈校尉率领的人不是同一伙——这群穿着深色窄袖麻衣的人个个身手不凡,不知不觉中竟杀了陈校尉手下三十余人,待陈校尉发现时,想要提防已经来不及。
陈校尉知道君墨离颇有些功夫,几次暗示想让君墨离去抵挡那些人,由他押解楼雪色加速赶回帝都,被君墨离十分淡然地拒绝。
君墨离的做法很直接,突然出手把楼雪色拉扯到自己马上,而后用力一夹马腹,留下目瞪口呆的陈校尉和士兵们绝尘而去。
来时君墨离和言离忧骑的马是从皇宫马厩里挑选的,脚力长久,爆发强,陈校尉从军营带来那些普通战马根本比不上,转眼间就被君墨离远远甩得不见踪影。
“这算是抗旨不尊?”楼雪色坐在君墨离身后,丝毫不见紧张表情,反而戏谑起他来。
“我接到的旨意是护送你去剑门,不是让一群废物把你带入危险。”君墨离头也不回,握紧缰绳低喝一声,“抓好,要飞了!”
楼雪色身子前倾,双臂绕过君墨离的腰紧紧交抱。
君墨离当然不能带她飞起来,却能用发挥到极致的马速,让她感受冬风从每一缕发丝间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