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沫真的回来了?!
在神秘失踪一年零八个月之后,像一架失联的飞机,耗尽了所有人的期盼、情感和耐心,突然幽灵般降落在出发的机场?
没错,小沫是我的初恋情人,但她的失踪跟我真的没有任何关系!这句话,我要说多少遍才能让人们相信?他们说,自从我调回广州工作,刘小沫就变了,从一个温柔贤惠的好女人,变得神思恍惚,变得心不在焉,变得疯疯癫癫,然后,莫明其妙地人间蒸发了。于是,沉重的罪责一股脑儿都压到我的身上,我有口难辩……
也许,小沫近几年的确有些变化,而且可能真的是在我调回广州的前后开始的,但我相信我并不是她变化的导火线,充其量只能是催化剂。
我想强调的是,大家看到的其实只是表象,本质是什么?
本质就是:小沫她本来就是一个善变的女人,现在是,从前也是。
我曾经听过一个关于“九型人格”的课,当老师讲到具有悲情浪漫主义的4号性格时,我脑子里浮现的就是小沫的样子。那么美丽,那么温柔,那么浪漫,但在那美好的外衣下,她的每一个毛孔都渗透出悲情的苦涩味道,如一杯没加糖的咖啡。她的每一个表情,每一次回眸都演绎着戏剧性的不真实感……
是的,不真实感!十五年没见过面了!那些真实的,具体的,如色、香、味、形看得见摸得着的存在,都被岁月冲刷了,磨光了,余下的都是些模糊的、飘逸的、抽象的、朦胧的印象,仿佛大写意的水墨画,似是而非,似有还无。
然而这一次,是真实的!信息上清清楚楚地落款“小沫”。
在分手十五年之后,在失踪一年零八个月之后,小沫说“我回来了”,仿佛只是出了趟远差,去了次旅游,甚至只是去逛了回商场。她说“上岛咖啡,不见不散”!十五年前我们常去的地方!十五年前我们常说的话!仿佛时光是一张纸,而她的信息是折叠机,把十五年的时光折进内层,压平整,就这样拼接到“过去”了!
我真的要去与小沫见面吗?在孙飞霞约我去办离婚手续的同一时间?
我知道我无法违背小沫的要求,就像十五年前她所提出的种种要求,无论是小的,还是大的,直到最后那一次,她提出分手,我全都一一照办了。
确切地说,十五年前的那天,要求我们分手的,其实是小沫的母亲。
那天下着雨,小沫说她的母亲想见我,我的心也如同雨点般在胸口敲打着,七上八下。其实小沫的母亲见过我不只一次,但这次不同。
我与小沫同窗八年:小学五年(小沫是小学二年级从另一所学校转到我们班的),高中三年。
在小学,男生基本上是不跟女生玩的,而女生基本上是要主动欺侮男生的,因为班干部大多是女生,成绩排在前二十名的也大部分是女生。
如今,隔着岁月厚重的帘幔,我对小学女生只有一个模糊的印象,那就是泼辣。那飘舞在胸前的鲜艳的红领巾,翘得高高的马尾辫上一朵朵红艳艳的花朵,连成一片!每当我看到乡下人家大门口挂着的串串辣椒,或者春节时街上那一挂挂红鞭炮,我就会想到小学女生。
然而小沫不同,在我的脑海中,她是独立于“女生”这个群体之外的个体,女生是一遍火辣辣的红,而小沫是浅浅淡淡的紫,安静,温柔,细声细语。
小沫成绩很一般,因此也不像其他女生一样总在男生面前高昂着骄傲的头颅,更没有翘得老高走起路来甩来甩去的马尾辫。印象中的小沫总是半低着头,握一支笔在本子上不停地写写画画,整齐的刘海几乎遮住了半张脸。偶尔抬起头,那双眼睛又黑又深,仿佛一潭见不到底的湖水。
初中,小沫没有考进我上的那所中学。失去了淡淡雅雅的紫,我身边的女生又全是火辣辣的红,晃得我眼睛都睁不开。
于是,整个初中三年,我都埋头在课本里,背不完的书,做不完的题,一本本练习册,一套套试卷……我的成绩飞速提高,把许多骄傲的女生都甩在了身后,我的视力却一天天下降,眼镜片逐渐加厚,身体越来越单薄。
许是因为身体太过高瘦,眼镜片太过厚实,而学习成绩又好得太过猛,我获得了一个人人皆知唯我自己不知的外号:眼镜蛇。
等我突然恍然大悟同学们嘴中的“眼镜蛇”就是我自己时,这个外号已经被叫了近两年!两年时间里,居然没有一个人告诉我真相!谁会告诉我呢?男生没把我当同类,女生把我当作竞争对手,整个初中阶段,我几乎没有一个朋友!
有时候,真相就是一个炸药包,没点燃时,它就是一个普通的包裹,可有可无,一旦点燃了,爆炸了,颠覆性的毁坏也就开始了!
初中前五个学期,我不明真相,认为自己真的是老师眼中的宠儿,同学们崇拜的偶像,于是,活得虽说不上逍遥自在,但真的自信爆满,没有朋友也自得其乐。
初三下学期,我在无人点拨的情况下,突然顿悟,明白了自己在全体师生眼中的另类形象——眼镜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