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明义殿。
德妃迎来了久违的明宗。
但明宗似乎并不是来给她甜蜜的,坐下便阴沉着脸,不肯吃饭,即刻便令人取水。
简单粗暴的房事结束后,明宗的面部线条才稍稍柔和了一些。
德妃忍着身体的酸痛,服侍明宗洗浴完毕,方才慢慢地给他揉着肩膀后背,柔声道:“圣人不畅快,嫔妾今日不跟您说琐事,您睡吧。”
明宗迷迷糊糊地趴在床上,含混地说:“无妨,若有紧要的,你便说。”
德妃便状似随意地问:“嫔妾听说太后和您都不去面选了,可是真的?若果然如此,嫔妾好命六局经心些,把已经备好的龙凤物事收回库里,不然一时乱起来摆上去,没得让贵妃姐姐顶缸,再让人说她故意犯忌讳!”
除了帝后,天下没有人配用龙凤。
明宗现在提起贵妃便是一脑门子官司,闻言腾地坐起:“朕下午才说不去,你这么快便听说了?”
德妃便愕然:“满宫里都知道了啊!”言罢一副后悔状,忙低下头,嗫嚅着不敢往下说了。
明宗一伸手攫住德妃的下巴,紧紧捏住,逼她抬起头来:“乔二,说话!”
德妃疼得眼中泪花儿直打转:“宫人们都说:贵妃人缘太差,邹皇后所托非人;说太后又给贵妃吃了闭门羹,圣人还臭骂了贵妃一顿,贵妃气得又要撂挑子。如今这采选正在节骨眼上,终不成让贤妃挺着肚子出来主持罢?可见圣人早晚要去哄贵妃的……”
明宗听到这样幸灾乐祸的联想,心内更怒,一甩手把德妃摔在床上,跳下地来,口中恨道:“撂挑子?赵氏什么时候做过这样不识大体的事?挑拨也要有点依据!好好管好你分内的事!贤妃那么刁钻,竟然还能给你留出空来折腾这些,朕看你才是个能人!”说着,高声喊进孙德福来,草草穿好外衣,也不管德妃在身后哭泣哀求,转身离去。
所以他没看到片刻之后德妃便若无其事地收了泪,伸个懒腰便翻身睡去。
出了明义殿,明宗便切齿道:“魑魅魍魉都出来了!来,咱们去承欢殿!朕倒要看看,还有没有别的杂耍!”
谁知道一向不省事的贤妃这回却省事得很,只是靠在明宗肩膀上百般撒娇要去看采选:“奴奴也要去嘛!那么多漂亮小娘,谁知道能留下几个,奴奴都想看!”
明宗见她不提贵妃和德妃的恩怨,心里多多少少松了口气,便宠溺地捏她的脸:“也不见胖,可是吃不好?”
贤妃边躲边嚷嚷:“四郎不许转移话题!奴奴要去看采选,就要去就要去就要去!”
明宗把她硬按到自己怀里,笑着应:“好好好,去去去!阿阮说什么便是什么!”
贤妃听了,安生地伏在明宗胳膊上,先是甜蜜一笑:“四郎真好!”忽然又变了脸色,泫然欲滴:“四郎以前都不对奴家这样百依百顺的,现今如此这般,必是看在奴这肚子份上,待奴一朝分娩,四郎便不会对奴奴这样好了!奴奴想让四郎一直对奴这样好!”
明宗听了便大笑起来,亲昵地捏着贤妃的鼻子,低声道:“阿阮,你这就叫恃宠而骄!”
贤妃扑哧一笑,瞬间收了泪,倒在明宗腿上,一张笑脸妩媚鲜艳,娇声娇气,却又嚣张霸道:“奴的四郎就爱宠着奴,奴不骄一下,哪里对得起四郎这般天高地厚的君恩?!”
明宗心怀大畅,朗声大笑,竖起大拇指赞道:“好!这才是朕的爱妃应该有的样子!爱妃放心,娇气骄纵都没关系,万事都有朕顶着!”
邹皇后听到贤妃刻意让人泄露出来的这段对话时,正与几个侍女围着熏笼做女红。
横翠学完那段话,采萝便惊讶得张大了嘴:“这,这,还能这样吗?”
邹皇后则发起愣来。
丹桂轻轻摇头,止住了想要开口的横翠,与花期对视一眼,招呼众人,轻手轻脚地都退了出去。
邹皇后陷入沉思。
果然,这三个女人,都不是省油的灯。
贵妃看似受了无限的委屈,但该她的一样没少。太后和圣人只能给她没脸,却不曾剥夺她一丝一毫的权力,她的家族也不曾因此受到一丁点的负面影响。
贵妃把一切摆到台面上:自己不能生育,太后不喜;自己是贵妃,皇后不睦;自己不再年轻貌美,圣人疏离。
贵妃多么委屈啊!被害得不能生育了,还要费心费力替皇后给自己心爱的男人选女子入宫分宠,同时还要被凶巴巴的婆婆嫌弃,被喜新厌旧的丈夫恶言相向;可贵妃自己呢,将所有这一切都吞了下去,大度雍容,毫不存芥蒂地将出色的美人选进宫来,孝敬太后,侍奉皇后,给圣人绵延后嗣。啊,多么伟大的贵妃娘娘!简直可以给皇后做榜样了!
德妃就低调得多。
因为太后要给贵妃设置一个对手以保持后宫平衡,所以轻轻巧巧地接过了协理六宫的权柄,还能事事得到太后的亲自指点。就这殷勤看护承欢殿的日常功课,倘若邹皇后真的一直称病下去,待贤妃顺利诞下麟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