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如何宫里宫外如何纷扰,采选轰轰烈烈地进行着。
记名之后是礼部测试。
琴棋书画礼。
测试之后是入宫面选。
这才是最重要的一步。
这才是贵妃真正要主理的场面。
赵贵妃在灯下和香雪、清溪将名单又过了一遍。
香雪便问:“娘娘,现在就准备住处,是不是早了些?”
赵贵妃摇摇头,叹气道:“太后搬出德妃来,就是怕我这件事办得太漂亮,所以要给我个掣肘,我便如她所愿,刚愎些,无知些,也省得全宫的女人都冲着我来。邹田田能称病,我不能。但事情还是要办,再难办、再难看,也要把份内该办的都办了,不能出纰漏。如今准备住处,已经有些晚了。清扫装饰,门窗榻几,被褥帷帐,哪一样准备起来不要工夫?六局不在我手里,做不到如臂使指。所以还是早些吧!”
清溪不喜说话,看赵贵妃郁卒,便看了一眼香雪。
香雪会意,接下去道:“娘娘说六局不在您手里,我看六局似乎也不在德妃手里,皇后又称病,难道还有力气暗地里管着不成?”
赵贵妃冷笑一声:“我早先也以为邹田田已经把六局拿到手。这番折腾倒也不错,到底看出来了,六局,根本就在一直太后手里!而且,恐怕太后还是淑妃的时候,六局就姓裘了!这二三十年,谁都没能拿走!”说到最后,怨毒阴沉,与平日里大方有礼的模样判若两人!
清溪又看了香雪一眼,香雪不知道该怎么劝,只得回了个焦急的眼神,清溪便静静开口:“娘娘,没了内宫六局,还有内侍六局,殿中六局。”
赵贵妃嗤笑一声,轻蔑地看她:“你主子真当圣人是傻的吗?!殿中监的大太监孙德福自幼伺候圣人,内侍省从先帝那时起,就在圣人手里,那是先太子特地给自己弟弟留的,圣人早就牢牢握住了!”
面选时,一般看宫里上位者的心情。
有心情的时候,太后会来,圣人也会来;皇后说不得,当仁不让的主持人,究竟要留谁,怎么留,给什么位分,都是皇后最后拍板。关说的各路人马也都会把信儿汇总到皇后这里,皇后综合了各方的意思,最后给出一份名单。这份名单,才是大唐后宫最后的格局。
偶尔有得宠的妃嫔们想看,请了太后圣人的旨,悄悄的来看看热闹,给自家看中的人打打气,也是有的。但也要看皇后这个主持人的心情,倘若皇后心情不好,一句“事关朝廷体统,妹妹们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就能让妃嫔们都消停呆在自己宫里养神。
不过,如今邹皇后告病,主持的是赵贵妃,谁会出席谁不会出席,似乎是由她说了算。
她先去请裘太后。
裘太后照例没有见她,着余姑姑在长庆殿门口告诉她:“坐着喝杯茶歇歇,然后就去忙你的吧。哀家想去瞧的时候自然会去,不用提前准备什么,不会给你添麻烦的。”
这话说得看似和蔼,其实严苛。
太后驾临,座次怎么改,果品怎么上,茶点怎么摆,问话谁来问,问什么,问谁,顷刻间就要大变动。事先做好的安排有可能一瞬间完全打乱。赵贵妃也是第一次代表大唐后宫,代替皇后行使职权,一切在计划之外的事情,对她来说都是刁难。
所以,赵贵妃很清楚,裘太后非常不喜欢自己,刁难起来连掩饰都不肯做。
赵贵妃看起来伤心、实际上愤怒地谢绝了兴庆宫的茶点,铿锵地走了出去。
一直走到了太极殿。
她来请明宗皇帝。
明宗听她说裘太后没说定去不去时,皱了皱眉,问:“你到底是哪里得罪母亲了?她似乎从咱们进宫就不爱理你。”
赵贵妃终于忍不住哭了起来:“还不是因为嫔妾伤了身子再也不能生育,偏偏还占着贵妃的位子!”
明宗见她又提起旧事,心里一阵烦。
当年是因为若芙有孕不能服侍,乔二又生重病,自己便看中了一个小家碧玉,千方百计弄到了身边,谁料到这女子进府承恩三日便给赵若芙下了猛药,然后沉湖自尽。从此以后,赵若芙再也不能生育。自己也懊恼得很,三个月未近女色。自家阿娘急了,才命宝王哥哥四处寻觅了阿阮来,方渐渐解开自己的心结。
自己为此事内疚很久,甚至因此一举便封了赵氏做贵妃,又擢了她老子做吏部堂官,一切都是在补偿她不能生育。
可为什么她这一件事颠来倒去纠缠了十来年,动不动就归结到这一件事上,没完没了没完没了没完没了!!!
明宗越想越烦躁,便沉下脸冷声道:“想来也没什么可看的,母亲既然说了可能会去,有你们俩在,我就不必去了。”
赵贵妃正在掩面啜泣,听到这里不由得一惊:“圣人,太后若不去,您再不去,皇后称病,难道您这一朝的第一次采选,真的就让我一个小小的贵妃全管了不成?朝臣不会怪咱们怠慢吗?”
“怠慢”一词一出口,赵贵妃就后悔了!这可是明宗的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