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我才明白,三姑这一次带我们来,主要是来相亲的,对象就是那个电工。原来那个李庆云的大哥是供电局的干部,所以才把里庆云招进去,并分配到我们这里来。还有一层关系,就是李庆云的大哥和我大姑父是大学同学,他们都是所谓的老三届,就是文革前的大学生,牌子很硬。当时农村为了增加粮食的产量,就把很多旱田改成了稻田,南北韩湾的西侧就是废弃掉的老河,这一段老河是正南正北的,北端就是五里桥,县里在那里建了一座排灌站,可以把老河的水抽上来,然后顺着水渠引到各个生产队的稻田里。李庆云来永安城的目的就是去管理排灌站,可是永安城的人手不够,他就在街上干了一段时间,等忙完了,他又回到了排灌站。因为这排灌站属于韩湾的地界,李庆云的大哥和大姑父又是同学,在他们的照应下,大队里给他盖了房子,安排好了他的生活。三姑长相一般,又是天生的近视,当时年龄也不小了,二十四五岁的大姑娘了,而李庆云长的也很一般,年龄比三姑还要大一些,大姑觉得他们很般配就从中做媒,在当时他们都算是大龄青年了,自然是一说就成。
至于那个李庆云为什么这么大年纪还没有结婚,后来我才明白其中的原因,原来这李庆云和他大哥是同父异母,小时候家里条件差,父亲早亡,母亲又带着他改嫁,生活一直很艰苦。后来他的大哥大学毕业后,被分配到供电局,又当上了副局长。这几年供电局的事业开始向农村发展,要招收一批农电工,李庆云就是借着这个机会当上电工的。这时候他的年龄也大了,也幸亏没有结婚,要不然还真进不去。
回到南街口时,三姑让我们拎着东西回家,并嘱咐到:“把钱交给你妈,不要乱花。”三姑的嘱咐有些多余,回到家里母亲就开始找我们要钱,我们只有乖乖地上交。母亲拿着六块钱小声地嘀咕:“还是大学生,还是造飞机的,不也是给了这一点钱吗。”母亲为别人送来的包子为钱发愁,而我们却很失落,好在腰里还有过年的九毛钱,这些钱我可一点也没敢花,有时看着别的孩子拿着钱去买鞭炮玩,我也很想买,可我不敢,深怕那一天母亲会找我算账,问我钱的去处。
过完年,除了拜年也没有别的事情可做,于是就有一些人开始耍钱赌博,大人们围着桌子推牌九。那牌九是木制的,也叫骨牌,一共三十二张,可以配对,也可以配点。对子可分为天地人阿等等,点数是九点最大,九点又分天字九,地字九,人字九,阿五九,等等,对我们小孩来说还真有点复杂。这个东西的最大好处就是有庄家坐庄,另外三门依次是顺门、对门、末门。摆上一张八仙桌,无论多少人都可以下注。年底下,正是农闲时节,大人们聚在一起,老是侃大山也没有什么意思,于是便有人开始推牌九。这东西自古就有,还有专门开赌场的人家,只是我们这条巷子里没有,不过我们也都会赌。
骨牌是很稀罕的东西,只有开赌场的人家才会有。我们这些小孩就拿纸牌来赌,可纸牌对我们这一帮小孩来说还是很金贵的东西,两毛多钱一副,比一包大前门的香烟还贵,我们那里买得起?于是就把各家大人丢弃的纸牌凑到一起玩,有时一副牌大小不一,花花绿绿的好几种颜色。大人围在一起推牌九是赌钱,不然也提不起来精神。小孩子们没有钱,就是有一点钱也不敢赌,都是赌惩罚性的东西,有女孩子加入的就赌刮鼻梁,纯男孩子在一起的就赌拳头。这两样都很不公平,刮鼻梁的时候,感情好的在鼻梁上轻刮几下也就过去了,碰上感情不好的,心思坏的,一手指头刮下去,能让你的鼻梁矮下去一截,再回头一个倒钩,就是手指头顺着鼻梁刮下去,再猛地往上一勾,鲜血一下子就顺着鼻孔流了出来,被刮的孩子哇哇大哭,别的孩子也四散奔逃。有时还会引起两家大人之间的矛盾。赌拳头也是一样,只不过是纯男孩子之间的游戏,你输了我在你背上打几拳,我输了你在我背上打几拳,这拳头可有轻有重,刚开始你轻轻打我几下,我再轻轻打你几下,赌着赌着,就会有老是输、老是挨打的,常输的为了能捞回来,一旦赢了就会狠命地打对方,对方赢了再回头狠命地打他,最后总有一个被打哭,闹得不欢而散。
不过这说的都是平时的事儿,过年了,每个小孩的手里都有一点钱,再赌刮鼻梁和拳头就不怎么吸引人了。大人们手里的钱也不多,他们也都是一毛两毛的下注,能赢个三块五块的,无异于发了一笔横财。一旦输了,老婆不知道也就罢了,要是知道了,必然要闹翻天,这个年过的也不安稳。今年因为发大水,大人们手里的钱就更少了,又加上一些身强力壮的人都去挖茨河了,天马街玩牌的大人也就更少了。何况这条巷子里本来就没有赌场,一些好赌的人也去了别的地方。天马街除了一些像我们这样的孩子整天打打闹闹,就显得有一些冷清了,不过有时像二哥三哥这样大一些的孩子也会聚在一起赌钱,不知从哪儿弄来一副半新的纸牌,挑出三十二张,剩余的扔到一边,挤在墙角里推牌九。我们有时也会挤上去看,学着如何配点子,渐渐地也都学会了。在天马街像我一样大的孩子很多,不单是天马街,就是整个永安城,乃至全国都是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