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饭的也没有,是不是他们官大,把要饭的给吓住了?对我而言,这两户人家都很神秘,我一直想看个究竟,可又没有机会,你总不能无缘无故地跑到人家家里去吧。
绕过大队长家的南大门,东侧就是爷爷家的那个幽长夹道。爷爷家的院子还是很大的,在东侧邻居的墙边,奶奶邓湾的亲戚又给他们盖了一小间厨房,灶台也都垒好了。在厨房的南边有一棵槐树,树上拴着公家的两头黄牛。现在它们那里吃着干草,没有了场屋,它们这个冬天过的也不怎么舒坦了。爷爷一家三口没有做饭,爷爷在厨房里烧了半锅开水,也不知道是干什么用的。奶奶和三姑都很高兴,三姑拿出一对透明纸的灯笼对我说:“这是给你买的,说等一会儿就拿过去,你们这就来了,给——拿着。”我接过灯笼,高兴的不得了。那灯笼上还用黑红蓝三种颜色画着大公鸡,只是灯笼架子差了一些,用一根细扁的竹条放到火上烤个对头弯,在一片小巴掌大的木板上钻两个洞,将竹条插进去,再套上灯笼就行了。
我家里有两个很精致的灯笼架子,是用四根铁丝固定在木板上的,上面还有一个很精巧的铁钩,可以挂在门头上。这两个东西可是孩子们的宝贝,发水的时候,三哥没有舍得丢掉,早早地就把它们带走了。爷爷让我们和奶奶三姑先走,他把门锁好再走。奶奶视力差,脚也小,三姑又是天生的近视。我们不敢走夹道,就从南街口绕过来。我们刚回到家,爷爷也跟着来了,爷爷显然是从小巷过来的。三姑忙着帮母亲做饭,我还是烧锅。三哥见了灯笼,忙把家里的灯笼架子从墙上取下来,在院子里用破布擦洗干净,把竹条的架子扔到一边,将灯笼套在自己的架子上,还很满意地在院子里逛了一圈。
母亲边做饭边给三姑唠叨一些陈年旧事,三姑只是听,不接茬。这就是三姑的优点,母亲性子暴躁,喜欢嘴上争胜,一般人不敢拦她的话头。这么多年了,母亲一直和大姑二姑吵闹不休,现在大姑二姑都出嫁了,奶奶也老了,母亲没有人吵了,家里也清净了许多。三姑深知这些,母亲说什么她就是不吱声,便是说上两句,也是顺着母亲的意思,所以三姑很讨母亲喜欢。有时我觉得母亲很可怜、很可悲,顺着她的大多都是在糊弄她,逆着她的都是希望她的性子能改好一点,结果顺着她的成了好人,逆着她的成了坏人,甚至怀恨一辈子。三姑没有文化,她的聪明是生活中学来的,她明白母亲的性子是改不了了,自己将来要嫁人,这里终究是一门亲戚,和母亲闹僵了,将来走动起来多有不便,大姑和二姑就是鲜活的例子。
饭菜端上桌,我和三哥忙着放炮,我将鞭炮卷在竹棍上举着,三哥划着火柴点燃,鞭炮一响,又招来了几个要饭的,我和三哥又忙着给他们拿黒馍。母亲显然是厌烦了,生气地说:“咋这么多要饭的,别再给他们能了。”一家老小都没有接茬,这大过年的,不给要饭的东西,怎么着也说不过去。果然,我们刚一坐下,又来了两个要饭的,因为院子里没有人,他们直接来到门边,一边站一个,也不说话也不走。僵持了一会儿,父亲掏出几个硬币递给我,让我每人给了二分钱,他们接过钱走了。父亲又数了一些硬币给我,这一下可以放心吃饭了,因为给硬币比去厨房拿黒馍方便多了。对我们来讲,这是一年之中最丰盛的一顿饭,我们只顾埋头吃饭,只有爷爷奶奶和父亲喝了一些酒,这一顿饭我们都吃得很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