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也都倒了吗?你大哥又干不好这活,我就让你这几个外甥好歹垒一间厨房,先弄个做饭的地方,兄弟啊,你家的房子还好吧!”杨志海说:“也倒了。”母亲忙问:“你那地方不是高吗,咋也倒了?”杨志海说:“这一次的水太大了,俺家也淹了一尺多深,那房子不倒也不能住了,我昨儿就扒掉了,还有一间厨房是好的,大姐,这两天西南头你去了没有?”他的意思是问母亲有没有去看姥爷的房子,母亲很无奈地说:“这两天光忙这边的事儿了,也不知道那边是啥样子。”杨志海说:“我还以为你去看过了,刚才我从那边来,见老赵在你那地方搭了一个棚子,你知道吧?”母亲一听就急了:“我哪里知道,那是俺家的地方,他在那儿搭棚子也不来问一声,那能这样做,我去看看去。”说着转身就要走,杨志海好像感觉到自己说错了什么,其实他根本就没有说错什么,便很勉强地笑着说:“我还以为你知道这事儿,那好,大姐我先走啦,我还要去药材公司,看大队里给我们分的东西。”说罢他匆匆地走了。
母亲再也沉不住气了,嘴里开始骂父亲不知道操心,家里都成了这个样子,他也不来看看,还说姥爷那边没有人了,地基也要成为别人的了。我能看出几个哥哥很不满母亲背地里骂父亲,但他们也没有办法,我也一样很不满,可我更没有办法。母亲在院子里转了一圈,好像是要找顺手的东西跟人打架,找了一圈什么也没有找到,就一把抱过二妹,急匆匆地往外走。大妹见了也要跟着,我就牵着大妹紧跟在后面,母亲抱着二妹在前面走的很快,把我和大妹落下来很远。
姥爷的宅基在豆腐巷的最里面,从南街口往西要走很远,那里的流水不太畅通,路边还有一些积水。我和大妹的脚上又沾满了泥水。那个老赵就住在老爷家的斜对面,他家的地势比较洼,现在还有一些积水,一时还不能盖房子,见老爷家的地势高,也没有给母亲打招呼,就在那空地上搭了一个棚子。这老赵是我们五队的场上的一把好手,一把木锨上下翻飞,无论是稻谷还是麦子,无论是有风还是无风,他都能把它们扬得干干净净,外人就给他起了个外号叫他“赵木锨”。两家本来是邻居,平时的关系也说的过去,可有一次因为生产队里出工干活的事儿,母亲和他吵了几句,这样一直都不愉快。这一次老赵把棚子搭在老爷的宅基上,也许是想缓和一下两家的矛盾,也许是他实在找不到合适的地方,那知道母亲根本就不吃他这一套,又加上这几天积压的火气和怨恨,这一下终于找到了发泄的地方。
母亲来了之后,照着那棚子的柱子就是一脚,那棚子晃了一下,接着母亲就骂了起来,“这是谁盖的呀,这总是俺家的地方,咋连个招呼也不打,是不是欺负俺芦家没人,是不是欺负俺爹娘是个绝户头——”母亲边骂边在姥爷倒掉的房子上搜寻,但见那茅草,竹竿,秫秸被拉的乱七八糟,两扇门板还压在下面,好像还少了几根檩条,母亲见了骂得更凶了:“是哪个王八蛋这么没有见过东西,是哪个畜生这么手贱,自己家里没有吗?咋非要偷俺们家的东西,这是哪个畜生偷的?”那个老赵正在自己的宅基上收拾东西,他的老婆早就死了,留下了两个儿子,大儿子已经结婚生子,分开单过了。现在大儿子两口也在,见母亲这个阵势,他们都愣住了。老赵的大儿媳妇是乡下人,很老实,平时很少跟母亲说话,现在她更不敢上前了,老赵知道自己和母亲以前争吵了几句,母亲对他有意见,也站在那里没动,他的大儿子只好硬着头皮迎了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