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政府的大门口守着几个民兵,院子里也有几个民兵。大门外的街道上,看热闹的人慢慢地都散了。路过的人会扭头朝院子里看上一两眼,可能是因为许县长在院子里,想看看许县长是什么样子。镇政府的北侧是食品公司,食品公司的北侧是交易所,交易所的北侧是一户人家,接着就是邮电局,其实就是邮电所,只是叫邮电局顺口一些。这几家单位中只有交易所的房子差了一些,多是土坯房,这一次全倒了,它旁边的那一户人家的房子也倒了,邮电局的对面就是银行。银行的房子是这石条街上最好的,银行两侧的房子全倒了,倒是把银行的房子衬得有些孤单。
经过邮电局时,发现里面的气氛有些紧张,几个人围着柜台站着。我凑上去看了一眼,见一个小伙子垂头丧气地坐着桌边,有人小声地对他说:“小王,你别担心,这事儿过去好几天了,不会再有事的。”旁人也跟着劝了几句,小王坐着那里就是不说话。原来几天前,洪水紧张时,邮电局是镇政府防汛办和外界联系的唯一通道,有一些线路是和省防汛总指挥部二十四小时不间断联系,邮电局那几天只有一个任务,保证镇防汛办和外界联系的畅通。邮电局里当时只有三个人,所长、小王和一个女的临时工。小王是县里派下来的,二十出头,很瘦,刚刚参加工作。几个人二十四小时守在电话总台前,实在有些吃不消,小王是个年轻人,那就更容易犯困了。邮电局的地势比银行高了一些,不过当时也进了一层水,他们的双脚每天都泡在水里,的确很辛苦。那一夜天很黑,也没有电。天快亮的时候,小王实在熬不住了,就趴在接线台上睡着了,旁边的一根蜡烛也着完了。
电话交换台宽窄不过两尺,下面有两排插线,插线的外侧是一排呼叫按钮,上面是几排插线孔,每个插线孔的下方都有一个提示牌,平时那个提示牌都是扣在上面的,一旦来了电话,那提示牌就会啪地弹出掉下来,并且不断地颤动,不过声音很小,话务员就会在下面拉出一根插线插在插孔里,问对方找谁,问清之后,就会在相同的位置拉出另一根插线插在所要呼叫的单位的插孔里,然后扳动呼叫按钮,被叫单位的电话就会响,如果有人接电话,双方的谈话话务员可以听得一清二楚,对话务员来讲,根本就没有什么**可言。好在当时都是单位里才有电话,不要说是个人,就是各大队里也没有电话。单位之间的通话,大概也谈不上**。何况当时也没有**这一说。
当电话呼叫时,那个提示牌掉下来之后,颤动的声音很小,小王当时是困急了,睡得很香,一点也没有听到。防汛办的电话一遍又一遍,就是叫不醒他。听说那个负责防汛的还是地区派下来的,近一个小时失去联系,那人非常恼火,带着王国强和几个民兵就过来了,镇政府和邮电局只有几十米的距离,一抬脚就到了,让民兵叫门也叫不开,又让民兵绕到后面的矮墙处翻进去才把门打开。进来见屋子里一片漆黑,静悄悄的,又进到话务室里用手电一照,小王还在那儿趴着睡觉,那人这一下子更火了,他掏出盒子炮在小王的头上猛敲两下,小王惊叫了一声,一下子醒了,几束手电光把他的眼睛也给照花了,脑袋被敲得生疼,他定一定神,见一个盒子炮对着自己的脑袋,他一下子跳了起来,往后退了好几个步,那人用枪指着小王的脑袋骂道:“你还敢睡觉,不想要命了,我枪毙了你。”说着就要来抓小王,小王吓浑身发抖,几乎尿了裤子。
这时在后屋睡觉的所长也赶就过来,一见这种情况,赶紧上前检讨:“是我不对,我是的工作没有做好,我向组织检讨,我愿意接受组织处分……”那人见所长如此说,气也消了一些,又对所长骂道:“现在是什么时候,你们还敢睡觉,你摸摸你头上有几个脑袋!”所长忙表态:“从现在起,我来接线,我天天守在这里,请领导放心。”王国强这时上前提醒道:“耽误的时间太长了,赶紧汇报情况吧。”所长忙说:“就在这儿汇报,我现在就给你们接线。”那人哼了一声说:“文件资料都没有带来,怎么汇报,回去。”走到门口时,又指着小王对王国强说:“把他关起来。”王国强没有办法,回身让两个民兵把小王押走了,又对所长叮咛了一句:“你亲自在这儿守在。”所长忙不迭地应着:“王区长,您放心,我哪儿也不去,小王太年轻,他实在熬不住了,这几天……您……”所长还有别的话要说,王国强打断他的话说:“我明白,我们也几天没有睡觉了,小王的事儿,过几天就把他放出来。”说完,就趟着水哗啦哗啦地走了。
那几天小王可受了罪了,黑屋里还有一层水,蹲不能蹲,坐不能坐,更不能睡觉。他又不敢乱走,只要一动脚底下就哗啦哗啦地响,快赶上水牢了。只能一个人躲在墙角掉眼泪。天亮之后,所长让另一个女职工值班,自己又跑到镇政府去求情,又是作检讨,又是写检查,总算给小王搬了一把椅子,他可以靠着墙眯一会儿。又过了几天,街道上的水都退下去了,镇里的气氛也不那么紧张了,王国强就把小王给放出来了。小王本来就很瘦,关了这几天一下子又瘦了一圈。今天听说县长要过来查看灾情,早早地就把所长给叫去了,听说还要作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