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样看著我做甚?我这都是为了你好,知你拉不下面子,只好我去唱红脸,有什麽不好吗?”
“没有,很好。”天降笑道。他站起身来,摇了摇头,缓步走回了自己的房间,只留下任苍穹望著他的背影,一个劲地琢磨他这句“很好”,究竟是正话,还是反话。
天降坐在桌前,端详著摆放在桌上的那盆无情花。它还是那样婀娜多姿,看不出半点妖异的模样,但谁能想到,这样纤细如兰的花草,会是至阴至邪的妖界之花。
从容传那里要来了这盆花以後,天降就一直想著该怎麽处理它。这罕见的奇花必然有著奇异的用途,但目前就他所知,除了害人就没有别的用处了。而他人在旅途,也没有可能随身带著这样一盆花去研究究竟有没有其他的用途。
虽然可惜,但留它下来,也只有害人之用。惟有毁去,一了百了。
天降这样想著,慢慢抬起手来,掐下了一片花叶。随即他指尖一弹,一团火焰落在花株之上,刹时整株无情花都燃烧起来,不一会功夫,就被烧成了灰烬。
正在这时,门外传来了敲门声。天降收拾了一下桌上残局去开门,惊讶地发现来人竟然是郡守容传。
白天二夫人白梨的事,刚刚给了他不小的打击,但天降发现现在的容传,已经又恢复了往日的神采,面带微笑地走进门来。
“云先生,在下有一事,想和先生谈谈,不知可否?”
天降看了看他,心里有些纳闷。白天任苍穹跟桃秀说的话,想必她已经传给了容传,现在容传过来,难道不是为了付钱的事吗?
“大人有何事,敬请直说。”
郡守犹豫了一下,似乎有些难以启齿,好一会,才期期艾艾地问道:“在下冒昧请问先生,家中可有妻室?”
这是什麽问题?天降愣了一下。
“无。”
他心里隐隐有些不对劲的感觉,直觉告诉他或许自己回答有妻室会更合适,但并不习惯说谎的人,脱口而出的就是正确答案。“先生是没有妻室,还是订亲了尚未成婚?”容传并不到此为止,继续追问。
“这个……我并无妻室,亦无婚约。”
这算什麽情形,追查户籍?还是说……话音刚落,他就见到容传面露喜色,顿觉不妙。
果不其然,就听容传喜孜孜地道:“先生人才一流,气宇非凡,真是罕见的人中龙凤,谁家姑娘能匹配先生,实乃前生修来的造化。在下有一小女名唤若兰,容貌品格俱还端方,且对先生仰慕在心。若先生不弃,情愿奉为箕帚,不知先生意下如何?”
就算此时突然看见任苍穹打扮成花魁来跳舞,也比不上听到这个消息的震撼,天降当场呆住了。
这位大人晚上登门,原来是为了给女儿亲自做媒来了?真是慈父之心,可表天日。像他这样的朝廷命官,子女婚姻最讲究的便是门当户对,即使不是达官显贵,也是巨富之家,而今自己这等一文不名的游方之人,他竟然也能看得中,并且亲自来说媒,该说他是爱女心切,还是不拘一格爱人才呢?天降一时哑口无言。
见天降愣了半晌,只是一言不发,容传连忙唤道:“先生,先生?”
天降骤然回过神来,赶紧推辞。“在下不过是一介游方草民,怎能配得上郡守千金,大人切莫玩笑,折了在下的福份。”
“儿女婚姻,岂能玩笑。”容传微皱眉头。“莫非先生是嫌弃小女容貌粗陋,配不上先生?”
“当然不是,在下岂敢。小姐花容月貌,人称千里城第一美人,怎能说是容貌粗陋,在下惶恐之至。”天降额上见汗,想起任苍穹打趣自己的话,暗道这哪里是桃花运,分明是桃花劫。忽然,他灵机一动,想到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忙道:“实因云某是道门弟子,不宜成亲。”
“我看先生发式装束,并未出家,婚姻之事应无障碍。”容传却不肯借著这个台阶下去,步步追击。“先生何必以此理由推辞,莫非是看不上小女麽?”
为了女儿的心愿,他放下体面充当媒人,亲自来提亲,却不料对方完全不给面子,再三推托。如果换作别的事就算了,毕竟对方是仙师,不好得罪。但眼下事关女儿的终身幸福,就算是仙师也顾不得了。真是可怜天下父母心,一旦事涉爱女,连对著往日毕恭毕敬的仙师,一旦他让女儿伤心,就难再和颜悦色相待。在人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天降也不想过分得罪他让他难堪,但要娶容若兰,实在是万万不能,正苦恼该怎样收场,忽然门砰的一声开了,他抬头一看,只见容若兰不知什麽时候,已站在了门口。
“先生种种借口,是不是因为,其实你很讨厌我?我真的那麽讨人厌吗?”
满怀期待偷听意中人和父亲的谈话,谁知意中人竟完全不把自己当作一回事,容若兰何等伤心委曲,她咬著下唇看著天降,泪珠已在眼眶里直打转。
一见这娇小美丽的女孩,那泫然欲泣的可怜模样,天降只觉头大如斗,顿觉让她伤心哭泣的自己,简直就是那十恶不赦的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