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家大院子,外公和忠爷爷手拉着手,两人都泣不成声:“还能见到面,真好!”
打开老屋的门,外公深情地摸着门框上的凹痕:“这是我小时候弄的。”
“这睡椅还能用!”他惊喜地摇了摇,“夏天在院子里乘凉时,我就躺在这椅子上玩,常常躺着躺着就睡着了,啥时回床上去的都不知道。”
忠爷爷笑着说:“你们家就你一个儿,当然受宠了。我们兄弟几个乘凉的时候是直接铺张草席在院子里的,常常睡得正香就被吼起来,迷迷糊糊走回屋去。但是当时最羡慕的还是你可以上学读书。”
“这风箱还在!”
“大祖祖就是拉着这个风箱煮饭的。”如意冷漠地盯着外公,“咪祖祖最后几年一直躺在床上,什么事都得大祖祖做。”
外公走到床前,双膝跪地,涕泪齐下:“妈!我对不起你们。”
如意受不了这个场面,不满地说:“他们不要你回来你就真不回来吗?”
忠爷爷叹了口气:“不是你外公不愿回来,每次都是,听说你外公快到家了,你咪祖祖就哭着要跳河,说是原谅了你外公就没脸见地下的人。你外公哪敢进村!”
外公哽咽着说:“每次寄钱回来,他们都不收。”
忠爷爷委屈地说:“我有时好心帮他们把钱啊东西啊取回来,他们不但不领情还怪我多事,最后还是我自己贴邮费寄回去。”
“都怪我……“
“人谁无过,是两个老人太倔,我没帮到你。”忠爷爷回头对如意说,“你外公托我帮你祖祖,但你两个祖祖都硬气,说什么自己有手有脚的,不能占人家的便宜。”
忠爷爷感叹着走到外公身边,拉他起身:“这么大岁数了。当心着凉。”
在忠爷爷家吃过午饭,外公去小卖部买回白纸,用百元钞票印着,剪成一叠叠冥币。
如意仿佛又回到小时候,每年七月半,大祖祖也是这样在桌上摊着白纸,认真地折叠、反复地对比,一边剪一边对踮着脚尖好奇地趴在桌边观看的如意说:“地下的人要过节了,我们要送点钱给他们用……”
如意把剪好的冥币码整齐,陪外公去坟地。
祭过坟,两人信步走着。
看着外公出神地望着那所小学,如意指着“桐花小学”那几个字说:“他们说那字是我爸爸写的。”
外公点点头:“写得好!”
他抬起头:“她生在桐花开的时候。漫山遍野都是桐花,很漂亮,所以就叫她桐花。”
“那你还不要她们!”
“……”
“你不喜欢外婆就不该和她结婚!”
“那时候没遇到云儿,以为人一辈子就该这样,该结婚时就结婚,该生小孩时就生小孩……何况你外婆又漂亮又能干。”
如意突然想起王昊的话:“我是喜欢你,但这种喜欢是哥哥对妹妹的喜欢,我也是现在才明白。”
如意心里一阵悲凉:相隔这么多年,男女之间的感情咋个一点都没有进化呢?
“人家都说你嫌外婆没文化,那一个又有文化又有钱,所以外婆一心要妈妈多读一点书。”如意苦涩地说。
外公摇摇头:“不是的,感情的事不是用外在的条件衡量得清楚的。当时只想跟她在一起,死都想在一起。她从家里逃出来的时候,我们什么都没有,很多年以后,他们家里才认可了我们。”
顺着下去就到了小河边。
望着小桥外公眼里泛起泪花:“就是这里吧?”
如意没吱声。
他眼神迷蒙地望着前方:“我当时跪在街沿上,你大祖祖用扁担打我,无论怎么打,我就是要离婚,死也要离……是她看不下去,从你咪祖祖那里把结婚证偷出来给我。”外公捂着脸蹲在地上。
联想到外婆当时的心情,如意的眼泪奔涌而出。
外婆一定是爱他的!外婆都能做到,自己有什么理由阻碍王昊的幸福呢?
只是一直想不通:他认识周黎那么久了都没有爱上,为什么偏偏在她即将回来就爱上了呢?
是不是因为自己的胆小,王昊从周黎身上得到了没有在她这里得到的?如果真的因为这个,只能说命运真的很会开玩笑。
就算如此,性格决定命运,除了接受,还有什么办法呢?
如意走过去,挽着外公的胳膊:“外公,我们回家。”
爬上石梯,坐在朝门的门槛上。外公感慨地说:“以前,这院子里住满了人,热闹得很。几乎每天傍晚都有人站在朝门上为家里的小孩喊魂。”
“是啊,我小时候生个小病或者做了噩梦,祖祖就会站在这儿给我喊魂。”如意笑着说,“咪祖祖喊‘如意吓着回来没有?’大祖祖就在旁边抱着我说‘回来了,如意回来了。’”
外公慈爱地望着如意笑:“喊魂之后你的病是不是真的就好了?”
“不知道啊,他们常常在喊过魂之后又匆匆忙忙地送我去医院。”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