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爬上山垭,耳边响起“哗哗”的水声,仿佛很远又好像很近。再往前去,一座群山环抱的山谷豁然呈现在眼前。山泉白练一般从山崖流下,漫山遍野开满了白色的花,头上飞旋着花雨,脚下铺着厚厚一层花朵,空气洁净清香。
如意回头一笑:“到了。”
楚云川伸手接住一朵花:白色的喇叭形花冠娇艳肥厚,橙红色花蕊像一簇燃烧的火焰:“这是什么花?”
“桐花。”王昊说。
“这就是桐花?”楚云川激动地说:“是‘纤纤女手桑叶绿,漠漠客舍桐花春’的桐花吗?”
王昊和如意相视一笑:“也是‘桐荫瑟瑟摇微风,桐花垂垂香满空’的桐花。”
在山脚的一片坟地,如意轻抚着一个坟头:“这是我大祖祖。是他教我写第一个字,是他第一次给我讲《西游记》,他要我做一个好人、、、、、、我说等我长大后要给他买很多很多东西,他却等不到我长大。”如意小心翼翼地将清明纸挂上坟头,走向第二座坟。
“那是他咪祖祖。”王昊侧身对楚云川说,“她的名字就是咪祖祖取的。”
接下来是爸爸、妈妈、外婆。
如意拍拍身上的土:“走,去大院子。”
楚云川提醒:“还差外公没祭呢!”
王昊把食指压在唇上,做了个噤声的动作。二人跟着往村子里走去。
随着几声犬吠,一个披着薄棉袄,叼着烟管,袖着手的干瘦老人走了出来。
如意大声叫:“忠爷爷!”
老人仔细一看,惊喜地说:“是如意?我就寻思着你该回来了!王昊也来了!那个小伙子是谁家的?”
王昊说:“是我同学,楚云川。”他转向楚云川,“忠爷爷是老村长,对如意一家很关照。”
忠爷爷高兴地说:“你们玩一会儿,我给你们煮腊肉哈。”
如意望了一圈:“婆婆呢?”
忠爷爷脸色暗了:“毛娃一死,她就疯疯癫癫的了。不知道跑去哪儿了。等到了饭点还不回来,我就去找她。”
“毛娃叔---怎么回事?”
“肾病,说是要换肾,还在心焦怎么凑得到那么多钱呢,人就没了。”
如意神色黯然:“他才四十多岁。”
王昊吁了口气,对楚云川说:“乡下人看病很不方便,得走很多路不说,经济又不宽裕,所以有一点小病都拖着,实在坚持不了再去看时,多半已经治不了了。好在现在有我们三院,现在一般的病都搞得定,不用跑去更远的医院。走,去院子里。”
这是一个古老的四合院,北高南低。北面正中有戏台,戏台两侧有石梯,东西厢是带骑楼的两排房子,南面是一排平房,东南角则有一扇大门,叫“朝门”,以前“朝门是进出院子的唯一通道。现在,村长家住的西厢和东厢各拆掉一间房,残留着斑驳的断墙,墙头的小草在风中摇摆,剩下的房间要么锁着,要么在街沿堆着柴草,整个院子像一位风烛残年的老人,衰败凋零。
“这就是陈家大院,后面还有两个小院子,旁边还有耳房。”王昊说,“据说是一位陈姓先祖修的。在如意小时候,这里还住着很多人。”
“那些人呢?”
“过世的过世,打工的打工去了。这里风景虽美,交通不便,不便发展经济。打工的就算赚到钱也去城里买房,要么搬出去盖小楼。很少人再住这里。”
“可惜了。院坝全是青石板铺成,这窗子上的雕花也栩栩如生。”楚云川边走边看,“如意以前住在哪儿?”
朝门旁边就是如意祖祖的房子。门窗功能完好,推开门,如意用小叉子撑开木窗,院外的光线立刻涌了进来,房间里陈旧简陋,墙面仍很结实,地面也还平整干燥。
如意趴在窗口往外瞧:“王昊王昊!那桃树还在!”
王昊一眼就望到那仍满树繁花的桃树,笑着说:“那树是她祖祖栽的,以前桃子熟的时候,我俩就爬到树上边摘边吃。”
“走!出去玩!”如意拖着王昊往外走。迈过朝门高高的门槛,石梯下面是大片平整菜地和水田。如意牵着王昊的手,顺着石梯一级一级望下跳:“小时候觉得这石梯很高很高,也不够二十多级嘛。”
田边有一条小河,河水缓缓流动,清澈见底。顺着河边走上几分钟,就看到一座小石桥。河水哗哗地穿过桥洞往下流,形成三个小瀑布。
“这就是三洞九步桥。”如意兴奋地对楚云川说,“‘三洞九步桥上望逍遥,逍遥山上神仙洞’,河对面那座大山就是逍遥山,听说山上以前住着神仙咯。”
如意开心地顺着桥下的石阶走到水边,蹲下撩水玩,边玩边惊喜地回头笑:“好凉啊!”
王昊靠在桥墩上宠溺地望着她笑。
楚云川拍拍桥墩:“看上去很结实。”
“是的。”王昊仍温柔地望着如意,“这桥年代久远,年年涨水都毫发无伤。”
“我放弃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