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如同垂死之人又抓到根救命稻草,来了劲头,扁扁嘴,“可是那‘未婚妻’放出风去的,这么好一个夫婿,定先昭告天下,防着别人抢去才是。”心里暗暗骂自己,为了和博容的事情,真是什么都说得出来,这样一个傲慢的浪荡子,也能违心地夸到天上去。
服务员端着托盘来,蒋芙雪刚想开口,急忙停下。我俩默默观望,他将咖啡杯摆在我俩跟前,一块嵌着核桃的布朗尼蛋糕摆在我前面,另一块樱桃派给了蒋芙雪,这咖啡馆的服务员还需要费点脑子,桌上哪位客人点的什么都得记牢。
“恩。”她拖长了音,故作神秘地摇头。我原本指望他还留恋于我姐姐石榴裙下的想法也落了空。
“他放出去的?”我张大嘴,这可比傲慢浪荡子更不堪,“他告诉别人有婚约的?”
蒋芙雪很老成地耸耸肩,“这就众说纷纭了,不过,那莎莉小姐,可是有英格兰血统的,她现在就住在颐和路的使馆区,她父亲曾经是马六甲……”她又迟疑起来,“马六甲那一块哪个地方的副总督。”哪个地方不重要,副总督的职位足够响亮,“咣”一下将我耳边震得嗡嗡响。
她还在絮絮叨叨地说着,不用细听,也知道为什么了,这是个傲慢的浪荡子不错,只是他对权势的追逐热情也高得很。中央政府刚刚成立,各国势力角逐,争抢着与政府里的要员结成互惠互利的联盟,而政府里所有的人都在找寻攀附强大力量出路,这时候英格兰使节的千金,当然是个不错的追求对象,更别提是这样一个美人。
我又朝斜后方偷偷瞟一眼,果然,初见就觉得她气质非凡,这样一说,看出她的眼睛颜色也同我们不大相同,棕灰色。东方美人细窄的肩膀在她身上又被西方的血统加工得极其平直,无故便生出旁人无法企及的端庄。
“真可惜,你父亲又少了一个好女婿人选。”我回头又打趣她。
“冷伊,我告诉你新闻,你拿我取笑,顶没意思!”她的声音提了几分,不巧似是被那一桌听见,余光瞥见他望了望我们这一桌,心里“砰砰”直跳,他别让我下不来台才好。
“他可有弟弟?”我压低声音“嗤嗤”笑了。
“你!”她装作生气,却不真的气恼,“倒还真有一个,被一个高等娼妓缠住了。”她极不屑地“哼”一声,她果然也是做过这等美梦的。
蓦地,想起那日在上海的祥云服装公司,她搭着的那个男子,同这个将官眉眼里那么相似,莫不是……那这高等娼妓,说的就是她了……不会的,若真是缠住他弟弟的风尘女子,他自己又何必要杀要剐的,更没有必要同她在这里喝咖啡谈天了。
蒋芙雪还在兴高采烈地描述她姨妈家的表哥曾描述过的那个在天津名噪一时的交际花,忽然见她将垂下的长发迅速拂到耳后,嘴角一提,一个温婉恬静的笑便挤出来了。她瞪大的双眼,望向我身后,我觉得后脊梁阴风飕飕。
“冷小姐。”低沉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在我发凉的后背上插了一刀。
蒋芙雪正想开口说话,被这一声惊得又瞪我。
“你好!”我转过身,并没有站起来,只仰头看他。在他心心念念的未婚妻以及光明前途面前,他还能闹到什么地步呢?
“不知冷小姐待会儿是否有空,请随我取些东西。”他瞟一眼正竭力向他绽放笑容的蒋芙雪,嘴角飘过似有似无的笑,便当是招呼过了,又低头看我,声音冰冷而不容置喙。
“取东西?取什么东西?我又不认识你。”反正他也是不可能娶我姐姐了,这棵大树是傍不上的,我努力想把这话说得潇洒些,好把之前在他这里吃过的亏全补回来,可话到嘴边又失了气势。
“我想我们是认识的,有些你姐姐的物件儿,还劳烦你带走,放在我家总不像个事儿。”
我姐姐是我的软肋,再辩下去,我担心蒋芙雪也要将那号称石榴裙之下三百将官的交际花同我联系起来,只能低声下气地说:“可是,我同她并不住在一处,你给了我,我也没法给她。”
“不打紧。”他一声冷笑,“你暑假要是回苏州,准遇上她。”说毕,他向蒋芙雪微微点头,“我先将那位小姐送上车,坐在那桌等你,你什么时候尽兴了,什么时候同我走一趟。”这事儿就算定下了。
他反身走回自己桌边,那唤作莎莉的画报美人挽住他一只胳膊,向咖啡店外头走去。标准的黑色小轿车,恰到好处的曲线,发出锃亮的光。
我和蒋芙雪一同往窗外望去,他打开车门,莎莉坐进车里,白皙修长的手臂一挥,一个优雅却让人心醉的飞吻,他笑着合上车门,目送汽车迎着夕阳顺着法桐大道向颐和路去。一转身,一个厉色望向我,我吓得别过头,继续拿叉子剜碟子里的蛋糕,几下都只拨弄出一丁点巧克力碎屑。
“冷伊,你藏得可够深的。”此时,纵使蒋芙雪再怎样掩饰,一股子酸味都没法盖住,“你早认识陈将军了,刚才还装作什么都不知晓的样子听我讲半天。”
这会儿,她的酸味里尚且还是一点嫉妒,“你和他怎么认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