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气,撅着小嘴说:“别人家都有炕,我家就只有这个,到了冬天怎么烧屋里都不热乎,冻得人家写字都得戴手套。我老早打听好了,盘这么大个炕要三千块钱。去年都攒了两千八百多了,我连盘炕的师傅都找好了,得,让派出所罚进去了。出来之后长了点记性,少说话,多卖狗,我也早晚出去卖菜,好不容易攒了三千块,找那个盘炕师傅一问,得,人家涨价了,要四千块了。哎呀,什么都涨价,就不见他的狗涨价。”
女孩说得委屈,北天听得心酸。白茉莉的同龄女孩手里拿着的是爱疯,兜里挎着的是平板,还得跟着厂家同步换代。而眼前这个女孩,却一年年地为了盘一铺炕的三四千块发愁。人与人之间的差距,为什么会这么巨大?
“算了算了,不说他了。”女孩突然有点不好意思地看着北天,迟疑着说,“你……是个文化人吧?”
“呃——算是吧。”北天笑笑,指着后脑勺说,“大学里好像也学了些东西,但这地方挨了一下之后,能记住多少就不知道了。”
“你竟然是个大学生啊,太好了。我只上到小学毕业,竟然能遇到个大学生,真是太好了。”女孩高兴得差点跳起来,拉着北天的手走到窗边课桌前,“这本书好难懂,我查着字典都看不明白。你帮我讲讲好不好?”
白茉莉把一本新华汉语字典拿开,露出了一本卷了边的旧书,封面上是三个红色的大字——红楼梦。
《红楼梦》是中国古典文学宝库中最耀眼的一颗明珠,但阅读难度也不是一般的大,最起码半文半白的文字就不是只有小学毕业学历的白茉莉能够应付得了的。北天翻开书,看到每一页上都有很多词汇和句子用铅笔勾画出来,显然是女孩读不懂的。
俗话说得好,兴趣是最好的老师。看着女孩既兴奋又期待的表情,北天怎么能拒绝这个小小的要求呢。于是,他从曹雪芹那个百年望族的中道衰落讲起,把中国古代最具魅力的这个故事娓娓讲来。女孩听得是如痴如醉,看着北天的一双眼睛也像会说话似的跟着情节变化情绪,时而明丽爽朗,时而愁云惨淡,时而雾锁迷湖,时而潸然泪下……
当北天收声合书的时候,白茉莉双眼怔怔地望着窗外的远天,仿佛仍然陷在红楼的情节之中无法自拔,魂游天外不能自收。
良久,白茉莉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小巧的嘴唇颤抖了几下,却什么都没说出来。北天知道,女孩人生的阅历太少,而红楼的故事太深邃太复杂,她这是心有百态却无从言说的一种心境。又过了一会儿,女孩收回目光看着北天,脸色变得绯红,低声说:“远天哥,你讲得可真好。以后……有时间的话……再给我多讲点行吗?”
北天点点头,说:“没问题,只要你不嫌我讲得啰嗦就行。”
一阵群狗乱吠打破了宁谧的氛围,女孩收起书说:“我哥回来了,一会儿要摘点菜到市场卖。一起去吧。”
北天笑道:“当然一起去,不过你要给我工钱。”
女孩吐了吐舌头,嘻嘻笑道:“大财迷,少不了你那份,走啦!”
北天哈哈一笑,和女孩一起走到院子里,正好看到白钢和七八条狗一路小跑着进了院。这些狗见到生人立刻狂吠起来,要不是白茉莉厉声呼喝,恐怕早就窜上来咬北天了。白钢低沉地呼喝几声,群狗立刻安静下来,几条大狗还在他的命令下走到北天跟前闻他的气味。北天还是第一次被这么多凶恶的大狗团团围住,早吓得面色惨白冷汗直流了。好在这些狗对白钢的命令非常服从,很快就消除了敌意,不再围住北天了。白钢又呼喝几声,群狗纷纷跳进属于自己的狗笼子,有条不听话的半大小狗磨蹭着不动地方,被白钢一脚踢了进去,呜呜咽咽地好不委屈。
白钢拍拍手,上下打量着北天,说:“好了?”
“差不多了,后脑勺还得养养。”北天面容一整,认真地说:“大恩不言谢,以后咱们就是亲兄弟,你妹妹就是我亲妹妹,行不?”
白钢难得地露出一丝笑容,重重地说了一个字:“行!”
白茉莉埋怨道:“哥,这么好的事,你就不会多说几个字呀?”
“是哈。”白钢笑笑,说:“兄弟,你会赚钱不?我家太穷了,茉莉一直想盘个炕,总是攒不够钱。茉莉爱念书,但我家条件不好,要是赚多点钱,让她上个函授夜大啥的就更好了。”
女孩本想让哥哥多说几句客气话,没想到却说了这么一番话出来,把她羞得小脸通红,埋怨道:“哥,你瞎说什么!”
北天哈哈一笑,说:“你哥说的都是实在事,没什么不好意思的。既然是一家人了,就要共同面对这些问题。”
女孩抬眼看看北天,又迅速垂下头,轻轻嗯了一声。
白钢哈哈地一笑,说:“前几天我就左眼皮跳,真捡回来个宝。”
女孩捶了哥哥一拳,说:“行了行了,平常总不说话,一说起来还搂不住了。对了,我让你买的帽子呢?”
白钢伸手在屁股后面划拉了一把,掏出一顶白色的棒球帽。女孩嫌他把帽子弄皱了,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