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
晚饭后,他提出去她家坐坐,“顺便看看你女儿。”
她欣然同意了,于是他上了她的车。到了家,安安还没有回来。她领他参观了自己的居所,布置简洁的公寓显示着女主人恬淡、素雅的个性。他在厅里的沙发上坐下,说:“这房子挺温馨。是你买的?”
“不是,我还没买房子,是向一个朋友借的。”她为他沏上一杯茶,然后在他对面坐下。沉默了一会儿,她有点口吃地问:“你将、将来离开奚文玲,准、准备把家安在哪里?”
他看着她一笑,见她脸红了,连忙回答说:“我听你的,上海行,悉尼也行。只不过我来澳洲不晓得能干点啥?”
她忍不住学着他的腔调说:“故土犹如磁铁,已把我吸附在这块土地上了。是历史的积淀在体内发酵……是一种难以割舍的情结……”
他楞了一下,想起这是自己在与她送别时说过的话……二十多年了,难为她还记得。他胸中顿时被一股暖流堵塞着,一时说不出话来。
她低下头,说:“放心,我不会让你为了我而放弃自己的工作。等女儿考上大学我也解放了。说起来,我也算有个硕士学位,不晓得到时候有没有可能在上海再找份工作?”
“月,谢谢你的这片心意!不过到那时,你也不用再工作,我的工资应该足够咱俩生活。”他平息着胸中的激情,感激地注视着她,心里踏实了。
最近市政府分配给谭隽良一套二房一厅的新公寓,出国前已经开始着手装修。自从结婚后,一直住在奚文玲家,十几年没有动过。岳父母的房子是组织上分配的,两个老人过世后便要上交。去年法院分给奚文玲一套位于虹桥的二房公寓,这次组织上原打算给他们调配一套大的,但奚文玲没接受。她显然比丈夫有经济头脑,眼光也长远。她的计划是,暂时不搬家,仍住父母处。两处新分到的房子都先出租,收点租金,增加点收入。她强调,小型单元容易出租,两套房子也比一套房子分得开,将来一套给儿子结婚,一套自己住……如今的谭隽良心里着实感激奚文玲当初的精心安排,原本棘手的问题,因为有两套房子,想来便容易解决了。
“可是,”灵月却在为他担心,“**干部闹离婚,影响一定不好吧?”
“没事,我可以下海啊。其实这几年,我对官场已经厌倦了。以前在大学同过事的两位朋友前几年去了国外,如今都成了商界的成功人士回国投资。他们几次劝我辞职下海,但我一直没有答应。这事我也正想征求你的意见呢!”
“我能有啥意见啊?”灵月忽然感到有点不好意思,自己似乎过于心急了。人到中年,思想怎么就会忧虑那么多实际问题呢?她笨拙地扯开话题,问:“你这次来澳洲开啥会?”
其实这问题晚饭时已经问过,但他还是回答说:“主要是招商引资,已先去了欧美、日本等国。根据规划,最近几年上海的浦东要大变样呢!”
听他谈了一会儿规划中的上海前景,她随意问道:“据说大陆的商场、官场很复杂,滋生出不少权钱勾结的富翁?”
“但……我不是个贪官。除了工资外,可算两袖清风……”
见他有点疑虑的神色,她不由笑道:“我并不希望你是个贪官!”
他松了口气,点头说:“不错,中国的现状容易产生贪官污吏,但应该说清正廉洁之士也大有人在,看各人自己处世的定位吧。中国的改革开放,是摸着石子过河,因此法规不会定得太死,水至清则无鱼嘛!但我有自己的原则,有些事不会做,也不屑去做。其实,官场历来是鱼龙混杂的地方,有为名利私欲而来的禄蠹、政客,但也不乏胸怀理想、心系天下的政治家及其追随者。君子爱财,取之有道;清者自清、浊者自浊。这些道理应该说人人都懂,但有些人就是贪念作祟,禁不住诱惑。说到底,这种人除了人格素质上有问题外,脑子也不太清醒,往往是一旦出事便后悔莫及……”
这时,电话铃声响了。灵月拿起话筒,只听安安在电话中嗲声嗲气地说:“妈妈,凯瑟琳请我今晚住在她家,我明天回来,可以吗?”
“这样啊?”灵月迟疑了一下,说,“上海来了一位伯伯,想看看你!”
“哪位伯伯,我认识吗?”
“你没见过,但我想让你见见……”
“哎呀,妈妈,不认识的人有啥好见的?拜托妈妈,免了吧!”
灵月还想坚持,却听电话中响起一个女人的声音:“是安安妈咪吗?我是凯瑟琳的妈咪。安安今晚住在我家,你放心好啦!我会叫她们早点睡觉,明天让安安早点回来的。没事的啦!……”
听安安介绍过,凯瑟琳一家是从香港移民过来的,所以那女人的国语听上去硬邦邦的。灵月只得道着谢答应了。
“我女儿今晚不回来了。”灵月挂上电话,有点抱歉地告诉谭隽良。
“哦……”
屋里的气氛突然有点异样。两人默默坐了一会儿,他低下头,看了一下手表,说:“我该走了。”见她没有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