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星期天中午跟裴士文的会面改变了孔灵月下半生的命运。当裴士文看到那封澳洲学校的来信时,显得又惊又喜。
由于安安甜甜地叫了他一声“舅舅”,喜得裴士文无论如何要请小外甥女吃顿饭。灵月拗他不过,便跟他进了一家餐馆。当时他们刚点完菜,正围坐在餐桌旁。他高兴得有点语无伦次:“你已申请,真想不到,连学校的接受信也来了,太好了!”
灵月却皱着眉,指指费用一栏说:“但澳洲的政策变了,要求预付生活费。”
裴士文仔细看了一下资料,说:“这是澳洲移民局根据有些中国学生赴澳后,假读书、真打工的情况,制定的限制政策。但学校保证会把生活费还给每个学生。五六千澳币……”他想了想,说,“大概相当于一个普通澳洲人三四个月的工资吧。”
“才三四个月,澳洲工资这么高?”灵月吃惊地问,见他点点头,她思忖了片刻,终于下了决心。
午饭后,安安要去公园玩。灵月见天气很好,便应允了。进了附近一个公园,安安碰到几个上午一起学琴的小朋友,马上跟他们玩上了。灵月和裴士文在附近的一张椅子上坐了下来。
见裴士文翻看着学校资料,几次欲言又止,灵月终于开口说:“这几千澳元,你能借给我吗?”
裴士文低下头,诚恳地说:“没问题。”
“真不好意思。”灵月认真说道,“我们是多年的朋友,我才开这个口。但请你相信,我一定会尽快还你的。”
“我相信你!如果你不还,我会上门讨债的。”裴士文说着无奈地笑了。
灵月也笑了,心里松了口气。
裴士文把资料对灵月解说了一遍,又尽己所能地介绍了一些澳洲学校读书和社会生活的情况。接着让灵月把入学申请表填了,然后,他把表格放进自己的包里,说一回到印尼就把钱和表格一起寄出。
灵月道过谢后,裴士文迟疑了一下问:“你先生好像姓吴,我没记错吧?他支持你去澳洲吗?”
她愣了一下,点头说:“当然!他说我应该出去看看世界,开开眼界。他由于工作的关系,已去过美国、日本和东南亚一些国家和地区。而我在图书馆工作,没有公派出国的机会,所以只能自费留学了。”
“哦,他对你真好……”他说着笑了一下。
灵月低下头,只作没听见。
沉默了一会儿,裴士文幽幽说道:“你这次有困难能找我,证明你真的把我看做了朋友,我心里很高兴。但你晓得我太太在悉尼买了房子,却报布里斯本的学校,为啥呢?我们都各自有了家庭、孩子,请你相信,我没有任何非分之想。我只是很珍惜你我之间的友情!希望你不是有意回避我才好。”
“噢,请别误会!我当时不清楚悉尼和布里斯本是两个不同的城市,报那个学校纯粹出于偶然……”她将那天无意之中走到澳领馆的经过说了一遍,然后抱歉道,“你别多心,我们当然是好朋友,不然我也不会开口向你借钱了。”
裴士文心中释然了,笑着说:“希望你永远记得有我这么一个朋友!”
此后,事情的进展十分顺利。几天后,裴士文从印尼打来电话,告诉灵月说,他已把钱和申请表都寄往澳洲的学校了,并说他自己也将在下个月合家移居悉尼。
一个月后,灵月收到了澳洲学校的正式入学通知书。她在入学申请表的通讯栏上没填家里的地址,而是让澳洲学校将信寄到了自己的工作单位。
接下来是办理护照。当灵月拿着入学通知书要求领导出具同意该职工申请护照的单位证明时,夏馆长摘下老花眼镜,显得十分惊讶:
“小孔,想不到你也要出国了!”
灵月歉然道:“没有事先告诉你,是因为不晓得能不能办成。况且,我都这么大年纪了..”
“哪里,你还年轻。出去好,我是为你高兴。”夏馆长让她在办公桌旁坐下,问道,“小孔,你来学校工作好像也有十年了吧?”
灵月算了算,说:“是十年三个月。”
“哦,你只比我晚来半年,时间过得真快啊!”夏馆长感叹道,“小孔,说实话,你人聪明能干,待人真诚,但这十年来却一直没有升职。不是我不肯提拔你,事实上,我几次向上面推荐你,都被驳了回来。我是没有权,你信吗?”
“我信。”灵月点点头,重又隐隐感觉到那片长期悬浮于心头之上的阴云。
“其实我何尝不是这种处境。”夏馆长一脸的同病相怜,摇着头说,“当初参加筹建这所学校的所有元老,除了我,还有哪个仍在老岗位上不得升迁、一呆十年多的?我以前糊里糊涂的,还想不明白……”
灵月有点意外,想想他说的确是事实,见他顿住了,便忍不住问:“那是啥原因呢?”
“原因在于,我们只晓得认认真真工作、规规矩矩做人。唉!”他重重叹了一口气,又说,“关键是,你和我一样,都不懂得见风驶舵、拉帮结派这一套,结果是上面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