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一
月光在岳青黝黑的脸盘上涂了一层灰白,使他阴沉的表情让人望而生畏。
“你怎么在这里啊?……”灵月拍拍胸口,让受到惊吓的心脏慢慢安定下来。
“我在等你!”岳青挡在灵月面前,沉声问道,“他是谁?”
“他?”灵月皱起眉头,恍然大悟道,“噢,他叫裴士文,就是我那个老同学呀。”
“你们真的纯粹是同学关系?”
见他满脸不信的神色,灵月不屑作任何解释,绕过他走进大门,径自上了楼。
婆婆正在喊安安洗脸,灵月一进门,安安便扑上来,嚷着要妈妈替她洗。岳青紧跟着灵月进了屋,关上门,板着脸对女儿说:
“到奶奶那边去,我跟你妈有事情要谈。”说完进了北房。
婆婆拉过满心委屈的安安,怪腔怪调地说:“你妈妈现在忙得很,哪有空来管你啊!”
灵月不想让女儿看着大人们吵架,便跟着岳青进了房间,问:“有啥事?”
岳青关上房门,仰天躺在床上,说:“你跟他的事,还用我问么?”
灵月心里叹口气,在椅子上坐下,说:“裴士文是我中学的同学,又是大学的同事,后来出国了……这些我以前好像都告诉过你。”
“嗯。”岳青闷声应着,“你称他为自学成才的精英,很赞赏他的。”
灵月不理会他讥讽的口吻,缓缓把裴士文这次回国,他姐姐生病的经过简单叙述了一遍。
灵月说完后,岳青沉默了一会儿,慢慢坐起身,双眼逼视着妻子,说:“听上去,他现在是国外回来的大老板了。他对你到底有啥企图?你们俩有必要走得这么近吗?到底是啥关系,真像你说得那么清白……?”
丈夫近似审问的语气让灵月心里直冒火,只是顾忌门外有耳才压了回去。她冷冷说道:“我跟他的事全都告诉你了,你爱怎么想就怎么想吧!”她说完起身想开门出去,但被岳青叫住了:
“慢,你看这是啥?”岳青拉开床头柜的抽屉,拿出一个大信封扔到桌上。
灵月拿起来一看,是澳洲布里斯本商学院的回信。一个多月了,她几乎把这件事给忘了。信已开封,她连忙抽出里面的文件。除了一张学院的回信,其他都是学校的简介资料和一份入学申请表格。她粗粗读了信,基本上弄懂这所学校接受她的申请了,只要她填上表,再付上学费……她仔细看了一下列举的费用,不对呀,怎么还要预付生活费?统共要五六千澳元!她跌坐进椅子里,把信扔回到桌上。
当时的上海,一般家庭有几千块人民币的积蓄就算不错了,万元户是凤毛麟角。五六千澳币,折合约三四万块人民币,简直是天文数字了。
“这是啥东西?”岳青审视的目光一直停留在妻子脸上,这时追问道。
灵月老实回答说:“这是澳大利亚一所学校寄来的。我原先想报名试试,但费用太高了。”
“你,想出国留学?这么大的事竟不跟我商量!”岳青显然吃惊不小,双眼顿时喷出了火。
灵月摇摇头,解释说:“我并没有定,只是先了解一下情况罢了。”
“了解情况?入学通知都寄来了,你居然还想瞒我?”
“这不是正式入学通知书。”灵月耐着性子说,“我没存心瞒你,真要办这事,我肯定得跟你商量。要付那么多钱,学费加生活费大约需要三四万块钱呢。”
“三四万块?嗤——”岳青连连冷笑,声音变得尖锐刺耳,“你做梦去吧!”他说完起身拉开房门愤愤然走了出去。
灵月心里很不是滋味,一把抓起信件想撕了,但一眼瞥见信封上的邮戳却停住了手。这封信应该是五天以前就收到的。她细细回想了一下,那几天岳青很晚回家,那么是公婆把自己的信扣下,然后交给儿子,而岳青又压了几天……
心底的火重又冒了上来,一下子蹿到脑门,让她感到一阵头疼。这样的公婆,这样的丈夫,这样的家,如何继续共同生活下去呢?这恐怕是天意吧!自己确实已经‘山穷水尽疑无路’了,而澳洲恰如‘柳暗花明又一村’,对她充满了诱惑……灵月把信件资料装回信封,塞进了自己的包里。但钱呢?一想到钱,她感到头疼欲裂。这钱从哪里来呢?三四万块啊!即便能借到,但到澳洲能工作、居留吗?凭自己的年龄和身体状况,背着这样一身债,哪年哪月才能还得清呢?这些事想想都足以让人望而生畏,不敢举步了……
半夜里,灵月躺在床上发烧了。分被而卧的岳青没有觉察,第二天照常上班去了。灵月自己去医院看了病,并打电话到学校请了假,回家在床上躺了两天。岳青仍然早出晚归,似不知情;婆婆并不理会,只有公公在灵月去厨房为自己熬点粥时问过一次,听她推说感冒,休息两天会好,也就放心了。裴士文倒来过两次电话,但都被婆婆狠狠挂断了线。
第三天,灵月上了班,在图书馆接到裴士文的电话,听着他担忧的口吻、发自内心的真诚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