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
中午,下课铃声一响,学生们从各个教室冲出来,汇成一股洪流向食堂涌去。通常,教职员工总会赶在这高峰前先去食堂用餐。
刚上完课的裴士文跟在学生洪流的后面走进食堂,径直走到灵月的餐桌旁坐下了。他把一包东西放在桌上,说:“给你。”
“是啥?”灵月放下碗,打开纸皮一看,是几本英语书。
灵月已修完大学普通英语课程,前几天曾向裴士文请教进一步进修的选材问题。当时他推荐了一些书名,但没想到,才过几天竟把书送来了。
灵月感激道:“谢谢你,裴老师!”
裴士文看了她一眼,回敬道:“孔老师,别客气。”
两人说着都笑了。灵月让他先去买饭,裴士文看看长龙般的学生队伍,摇摇头,说:“我今天下午没课,不在学校吃了。有一件事要告诉你,我最近要出国,去印尼。”
“是吗,怎么突然要去?”
“我父亲生病了,姐姐约我一起到印尼见面……”他似乎还有话,但饭厅里一片喧哗,不是说话的地方,便没有说下去。
灵月问:“走的时间定了吗?”
“没有,先要申请护照签证,然后再订机票。”他说完站起身,留下书本离开了。
快放寒假时,裴士文跑到图书馆告诉灵月:“我的签证下来了,已买了下星期一的机票。我想星期天去看看韩校长。”他迟疑了一下,看着灵月说,“我已打听清楚了,韩校长平反后被安葬在郊区的XX公墓。他一个亲人也没有,我想去扫扫墓。不晓得你有没有空?”
灵月见他期待的神色,便答应说:“好吧,我陪你一起去。”
“太好了!”裴士文高兴地笑了。
星期天一早,两人上了路。风很大,冬日的阳光显得惨淡无力,让西北风吹得似有似无。两人顶风骑着自行车,才驶出市区,灵月的头上已开始冒汗。她拉下口罩,对裴士文嚷着:“没走错路吧?”
裴士文大声回答说:“大方向不会错,我查过地图……”
公墓不算很远,但路不熟,两人走走停停,一路上问了好几次,一个半小时后才到达。
终于找到了韩庭耀的墓地,墓碑上刻着一行黑字:
“革命干部、人民的儿子韩庭耀同志之墓”
下边还刻有一行生卒年月的小字,显示着墓地主人的英年早逝。
约莫一个平方公尺的墓地打扫得十分干净,上面还供着一束鲜花。显然这两天刚有人来过,会是谁呢?两人不约而同都想到了尹静园。
灵月把带来的鲜花、食品供在碑前,裴士文把一瓶浙酒祭洒在地上。看着韩庭耀洋溢着聪颖、开朗笑容的遗像,两人的眼睛模糊了……
公墓很大,显得很空旷。不是传统祭扫的日子,再加上风大天冷的缘故,整个公墓几乎看不到人。寒风穿过凋零的树木,在林立的墓碑间呜咽、回荡,使人感到无限凄楚、苍凉……
裴士文跪在墓前,对着韩庭耀的遗像喃喃说了一阵话。完了,他磕了三个头,站起身,发现灵月有点发抖,忙说:“这里风太大,咱们走吧!”
灵月点点头,对着墓碑恭恭敬敬鞠了三个躬,然后离开了。
回家的路上,灵月觉得自己有点不对劲,车速越来越慢。
裴士文大声问:“肚子饿啦?”
“可能吧……”灵月吃力地蹬着车。
半路上,经过一个小镇,两人在一家饮食店门前停了车。灵月进店坐下,只觉得头晕、发冷,关节隐隐作痛……她知道自己又犯病了。
裴士文点了两碗热豆浆、几样点心,在灵月对面坐下,抱歉道:“这家小店品种很少,怕不对你胃口。”
灵月笑笑说:“该我为你饯行,你却抢在前头。”
“那这顿算你请我,晚上回到上海,我们再找家饭店,让我向你辞行。成吗?”
灵月摇摇头,说:“不行,安安小,姨妈身体不好,我得早点回去。”
“我明天就走了,今天晚回去一次也不行吗?”他低声恳求道。
她打起精神说:“干吗要请来请去的,你又不是去了不回来了。”
“说不定呢。”裴士文低下头,神情黯然道,“父亲这次病得很重,他要我去印尼继承他的生意,还一定要我在他活着时成亲。”
“原来如此。”灵月看了他一眼,笑道,“这是可以理解的,他只有你这么一个儿子嘛。”
“其实,我还有一个同父异母的弟弟,那是父亲在印尼娶的小妈生的。但据说那个弟弟不太懂事,父亲对他很不放心。”
灵月喝了一口豆浆,问:“你父亲得了啥病?”
“是癌症。”
“哦,对不起……那你应该顺顺他的心。”
裴士文咬了一口油条,只感到味同嚼蜡。沉默了一会儿,他说:“我很想做个孝子,尽管父亲从小就离开了我,但他毕竟是我生父。可我怎么能跟一个我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