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小心地走着,一句话不说。一切又寂静下去。这当儿,路边传来怪异的响声。声音很弱很弱,刚刚听得见,这是沉甸甸的大雨珠儿,从树叶滑下来,敲在金属上的声音,金属的声音!
刘仁义爬到发出声音的地方。伸手摸了一会儿,猛然间,摸到了他的步枪的枪管!枪口塞满了泥土。他用手指往外抠,他的心怦怦地狂跳。他的枪又到身边了!
此时他的靴子里象是有火从里往外烧一样,靴筒里已经不是热水袋,而是篝火火堆燃烧的红火炭。但此时此刻,他还顾不上多想这条腿。
刘仁义的手指抖得很厉害。以前在战场上,他从来没这样害怕过,也从来没感到自己孤立无援。他小心翼翼地把枪管擦干净,拿了起来。
刘仁义想到不远的地方躲起来,他艰难地俯下身,想把那条受伤的腿搬过来,脱掉靴子。一阵剧痛,象刀子捅在上面一样。他在这只靴子的靴筒里摸到一把牛耳短刀,他把刀尖伸到里面,用力一挑。这一瞬间痛得他五脏六腑都翻转过来了。
对方估摸着只有五大十米了。刘仁义脱下靴子,将里面的血抖落在地上。血还没来得及凝结,就在地上留下了好大的一洼血。
刘仁义动了动那条腿。子弹打在小腿肚子上了,几乎就在小腿中间,大概碰到了骨头,或许没打断。他用那几截细绳,在膝盖下边一点捆捆好。
脚步声接近了。刘仁义把沾满血的绑腿布塞进口袋,悄悄地往林子里爬去,一边爬,一边拨开树枝,生怕发出响声。他用左手抓住草,抓住青苔,带动受伤的腿,另外用那条好腿往后踹,身子慢慢向前移动。步枪拿在他的右手里。多亏了下雨土地松软。树枝潮湿,柔韧。他宛如在棉褥子上爬行,一点声响也没有。
路上又传来说话声。
“这儿!”一个声音叫道。“这儿有匹马……没有什么人!”
刘仁义趁他们琢磨道路的时光,又爬了老远。他摸到一棵粗大的松树干。就钻过去,躺下来,总算有了个屏障。步枪的枪托挺湿,挺凉,他用手擦净上面的雨珠子。开始检查起枪来。
“这里有血!往这边儿!”火脸儿下命令。“你们闪在两边,准备好。散开点!”
“流了一大滩血!”有人喊道。
“这是马的血吧?”另一个人问,没等对方回答,自己就哈哈大笑起来。这是做作的笑,自己在为自己壮胆。他们成年钻林子,但也怕这黑黝黝的沉默老林。
“这不是马的血,这是他身上流的,在边上,整整流了一洼!”
“好,你跟踪追击。我们在旁边,相互散开些。”
刘仁义把步枪架好,枪口对准不远处的光亮。
“这儿,他流了大半桶血。还能跑到哪儿?爬几步,就回老家啦!”
“脚印往哪儿去了?”火脸儿下着命令。刘仁义判断他是这伙人的头目,八成站在一棵大树后面,隐蔽着。
要是这样的话,他们就不是黄桂兰和张勋派来捉自己的人,而是贪图那一万两银子的赏钱,自发埋伏在这里捉自己的!
想到这些黑旗军的叛徒竟然如此的忘恩负义。刘仁义禁不住咬紧了牙齿。
“这儿好象有人爬过!”
刘仁义看见他们的身影离开大道,一点一点向他逼来。
“搜,快搜!”
“又是一滩!”有人得意洋洋地说,“一滩血!”
“搜。快搜!”火脸儿来了精神。“快搜……我不可能打不着他!”
“是啊!我们手里哪跑得了他!”
他们胆子稍稍大了些,说话放开了嗓门,树枝碰得直响。两滩血——他们清楚地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他们又往前走了几尺。好,来,来吧!你们这些混蛋!让我送你回老家!腿火辣辣地痛个没完,算了。这罪,没多久好受了。来吧!刘仁义在心里骂着,握紧了手中的步枪。
突然间,几道火光刘仁义面前闪烁,伴随着刺耳的枪声,整个林子发出隆隆响声。松树上的树皮和树叶纷纷下落,落在他的头上。接着便是火脸儿等人的惨叫声。
枪声嘎然而止。林子中散发着刺鼻的硝烟味。
怎么回事?
刘仁义正自惊疑间,却忽然看到,一个灰衣女子正在不远处看着他。
她脸上戴着蒙巾,看不出面目,而且全身上下裹在灰布衣服里,但这些仍然难掩她俏丽的身形。
但她的眼睛在黑暗之中放射出的灼灼光芒,却令刘仁义一阵不安。
而且,这双眼睛让他想起了一个人……
他心里一阵紧缩,情不自禁的抬起了枪口,瞄向了眼前的灰衣女子,随手便扣动了扳机。
灰衣女子猛地闪身,隐到了树后,刘仁义这一枪便打空了。
枪声一响,刘仁义便后悔了——枪声会暴露他现在躲藏的位置,虽然他能够确定,火脸儿等四人现在已经死了,但他们很可能还会有同伴在这附近的。
刘仁义一枪射空,顿时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