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雀楼里传来陆显仁的咒骂声。
夏乾清迅速蹿出了金雀楼。方才用汤泼了那个纨绔子弟,虽不是君子行径,但乾清觉得那叫一个痛快。但若因为这个,是被那厮打个七荤八素,不仅白瞎了自己好端端一张俊俏的脸,如此窝囊,以后还让他夏乾清日后怎么混?
乾清立马开溜。
十字街一如既往的热闹,夜市会持续至三更,五更又起。夜市虽然繁盛,乾清盘算着那群人会顺着大路追来,将他拖到小巷子里痛打一顿。自己索性直接走小巷回家。
夏宅位于大相国寺附近,毗邻寺桥。这一趟路可不近,乾清一路向南,顺着小巷跑,又翻过墙,偷偷从人家民居里溜走。每每翻墙之前,会先在墙顶扫视一圈,看看有没有看门狗。他轻手轻脚翻入第一座民居之后,并未听到犬吠。
他刚刚松一口气,却听见了女人的笑声。
这笑声凄厉无比,像是疯婆子的声音,随后转为惊恐的哀嚎,断断续续,好不吓人。字里行间却能反复在叨一句“不要杀我”!
乾清吓得冷汗直冒,见旁边屋内窗户纸上映着模糊的影子。真的像是一个疯婆子,头发凌乱,不停地手舞足蹈着,似被饿鬼附身。乾清只怔了片刻,三步并作两步地穿过院子,踩上墙头隔空一跃,也顾不上细看,就朝向下一家跳去!
待双脚落地,他只觉得眼晕——这个院子比方才那个院子更加明亮,明亮的过分了。待他适应光亮,这才发现自己身边挂满了白色灯笼。
乾清真的欲哭无泪,这一排巷子,究竟是什么鬼地方?
奈何前方无路,要是想跳出这个院子,就必须穿过这一排排白灯,再度翻墙而去。他硬着头皮向前跑,哪知刚跑了几步,一阵风吹来,竟将一张纸吹到了他的头上。乾清发出“呀”的一声叫喊,映着灯光一看,却见眼前是一幅未干的画。
画上有一绝色女子,五官明艳动人,身着彩衣,踏着水波舞动,宛若仙子;而女子一旁不远处立着一位华服青年,撑着竹篙站在水面上,正痴痴地望着她。
灯光之下,绝色女子面若桃花,服似彩霞,好像在盯着那华服青年,又好像在瞧着乾清。
乾清看了片刻才将目光从画上移开,却见前方突然冒出个人来。
这是一个老婆婆,像是突然飘到乾清眼前的。这月黑风高的,好不吓人。乾清先是吓得退后一步,盯着这老婆婆混黄的眼珠,转念一想,世间哪有鬼怪,这老婆婆定然是此屋的主人了。眼下要到正月,再看四周的灯,估摸是一家制灯的小作坊。
老婆婆从上到下打量了乾清一番,料定他不是窃贼,弄不好只是个喝醉的公子哥,便打发他走。乾清见其还算和善,便将画归还,三言两语说了自己为何半夜入户,再说了几句客气话,打算灰溜溜翻墙出去。
乾清是很擅长和人打交道的。老婆婆见他衣着不凡,涵养不错,不像纨绔之人,便接过画一看,笑道:“这是制灯的绘图,图上是汴京城有名的传说哩。这画能吹到你面前,这位公子……说不准真有仙缘。”
大半夜的,乾清真的不想听怪婆婆讲故事,便找理由告辞,赶紧逃出去。他又急匆匆翻过三个院子,碰见一只狗,两只猫,三只鸟,头上落了一颗鸟屎,这才赶到夏宅附近。
乾清心里得意洋洋,心想,那姓陆的看起来很是能耐,实则不过是个绣花枕头,打人都能落空。
寺桥附近很是热闹,而夏老爷喜静,便将宅子安于繁华地段的僻静处。眼下四周寂静无人,唯有街灯挂在枯柳梢头,风一吹,树枝上的积雪雪簌簌而落。
乾清慢吞吞走着,突然被人捂住嘴一把拉开,跌倒旁边的草垛子上。
“嘘,夏小爷,他们在正门附近堵你。快从后门翻墙回去!”
乾清被捂住嘴,呜呜挣扎几下,却听到耳畔传来这种声音,便速速回了头,看看是谁拉住了他——
眼前之人眉清目秀,貌若潘安,又若西子。前者俊朗,后者阴柔——这两种特点并到一起,就成了眼前人的模样。
乾清先是吃了一惊,辨不清眼前人是男是女,仔细一看,确定是男人无疑,便“哎呀”一声跳开,脸都绿了,只差喊上一句妖精。
“你是何人?”
“我是柳三,方才在醉仙楼帮工的店小二。你小点声,还不快绕道跑!”
见柳三一脸焦急,乾清一怔,这才回想在醉仙楼是有这么号人,便说了谢谢,什么此去山高水长后会有期,便又再一次翻墙入了自家后院。他刚刚进入家门,便看到夏至一行人竟然都在厅堂守着,心里一惊,不由得感叹出了大事。
以前在庸城,自己在书院逃了十几次课之后,便会有这般全府静候的待遇。那时,他娘痛骂他,他爹维护他。在夏老爷子眼里,书读的不好没有关系,会挣钱就行。
幸好夏老爷三观不太正,乾清才安然活到这么大。如今又见这情形,乾清盘算一下,自己的娘亲定然在庸城守着,没工夫赶来骂人。
“少爷,你可算回来了,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