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清这个人,有个最大的毛病——拥有愚蠢又强烈的好奇心。
他赶紧折了松枝,狠狠戳了窗户纸数次,总算戳出一个小洞。乾清躬身偷窥,里面隐约可见一个锅子正冒着白色热气,而热气溢满屋子。他诧异的抬头看去。房子上是有烟囱的,然而烟囱却没有冒出任何气体。
这锅子难道没人看着?
阵阵肉香钻入他的鼻孔。文火炖煮可以熬上许久,没有人看管锅子,也是没问题的。
乾清被烟雾弄疼了眼睛,他闭起眼睛又睁开来,仔细瞧去,见厨房里锅碗瓢盆俱全,桌上摆着些乾清不认识的药材。再仔细嗅嗅,肉汤的确混杂着药味,估计是混着香叶、陈皮之类的香料,越炖越香。
屋内的一角有一扇老旧的门,似乎是与厅堂相连。
乾清又到厅堂门口以同样的松枝划破窗户,继续偷看。这厅堂却不是厅堂,像是卧房。陈设均是红色,是陈旧的暗红,混杂死气沉沉的灰色。床榻老旧,不似本朝之物。乾清又将视线移到四周。墙上覆着青苔、蛛网之类的东西。
陈设极旧,屋内没有大宋时兴起来的椅子,床也不是如今的样子。乾清诧异,这难道是古屋不成?
乾清的心瞬间被疑惑填满,他又走到茅厕一端。茅厕像是没人来过,却散发着阵阵臭气。茅草破旧,粗木柱子、木梁似乎是良材,却因为年久潮湿的缘故腐朽不堪。乾清忍住厌恶推了推茅厕的门,居然异常结实,推不开。
里面有人?
他蹲下去从底下看茅厕,黑漆漆的一片,什么也看不见。他又像猴子一般蹿起,爬上墙去从屋顶缝隙看去,只巴望着能看见什么恐怖的东西。
然而,什么都没有。
乾清跳下墙头,拍拍衣服,庆幸茅厕无异,暗自松了一口气,又有些扫兴。他转身走去,刚行几步,却听到“咣当”一声。
乾清猛然一下转身。
他确定,这声音是从屋子里传来的。乾清赶紧小跑回去把耳朵贴在厚实的墙壁上,细细的听着。然而除了刚刚那闷声后却再无其它响动。
乾清心里不快,暗暗嘲笑自己疑神疑鬼。破屋子而已,有什么好看的——
他在村里晃晃悠悠,直到中午。冬日阳光并不灼人,反而温暖宜人。
哑儿从河水边走来了。她提着箩筐洗好的衣服,冲乾清微微一笑,明眸皓齿,清新动人。在阳光下,乌黑的长发随意挽了一下,披下长长一段,好似缎子一般搭在蓝白花底的衣衫上。她笑着走到乾清身边,行了礼,轻轻迈着步子离开。
她仿佛是夏天的凉风,是九月的桂花香,山水间的千古琴音。乾清笑着目送她离去。心想,也许正是缺憾才造就了倩影。
乾清此时并不知道,美丽的事物永远留不住。
午膳依然是众人聚集厅堂,吃的风味小菜。乾清时不时看向曲泽。她脚已经受伤,本是可以直接在屋内吃饭的,但她都会争取出来吃。二人对视良久,鲜有对话。
今日用膳,俩人的座位挨着。乾清看向曲泽,打算一次性说个清楚。
“傅上星之事,我很抱歉,”乾清的声音很低,扒了几口饭,“如果我能阻止……”
曲泽一愣,放下手中碗筷。
“易公子都与我说了。既然我已经入了夏家,怎会责怪你。至于我家先生,”曲泽垂下头,嘴唇有些泛白,“他自有他的选择。”
乾清没吭声。
“你们在说什么?什么选择?”水云凑上前来,嬉笑着问。
曲泽沉默不语。就在此时,远处却传来一阵沙哑的声音,喑哑难闻,却掺杂着笑声,仿佛一个即将归西的人最后的歌唱:
……………………
白雪覆盖东边村子
阎王来到这栋房子
富翁突然摔断脖子
姑娘吃了木头桩子
老二掉了肉汤锅子
老大泡在林边池子
老四上吊庙边林子
老三悔过重建村子
老五过着平常日子
他不明白——
是谁杀了他的妻子
……………………
听得此歌,众人忽然沉默,桌上的饭菜仿佛霎时间凉得彻底。乾清只觉得山歌难听古怪,见众人皆是不言,遂打破沉默:“这是怎么——”
“是孟婆婆。”黑黑小声低头,偷偷看了凤九娘一眼。
乾清也看向凤九娘,只见她一脸的不高兴,冷眼怒道:“怕是饿了。天天唱、唱、唱!她还当自己十七八唱着歌嫁人呢?也不照照镜子!”
凤九娘这话说得着实过分。几个小辈低下头去,唯有水云抬头似乎想要替孟婆婆争辩。然而乾清却是头也不抬。他知道婆媳关系素来以水火著称,自己不必趟这浑水,只是懒懒道:“送些吃的给老人家也就罢了。”说罢给黑黑使个眼色。
黑黑意会,立即乘些饭菜在盘中欲端去,却被一脸不高兴的凤九娘拦住:“罢了,你也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