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圣在村中向路人问得缪峻毅大宅所在,信步前行,转瞬来到一户气派非凡的别家大院。但见雾锁深闺,高墙耸立,琉璃瓦金壁辉煌,朱红大漆的门前一对石狮子怒目圆睁,让人望而生畏。大圣见它颇有几分威仪,忍不住啧啧称赞。心道:“要是给爹娘在清凉城里置办这么样的一幢院子,也可以让他们不虚此生。”
他走上大门台阶,向门房说了来意,那个门房瞅着院子里乱哄哄的,庄丁一个接一个都往外窜。心想这哪是招呼客人的时候啊,才说得一句:“请客人稍待片刻!”便看见大老爷缪峻仁刚好也带着一帮子家眷从后宅火急火燎的赶到前门。他们乃是听到传闻说姝鸿和小伯舅爷兴许遇到了麻烦,赶出来听候消息的。
门房上前禀报:“大老爷,有城里来客孙星图,说是要卖画给三老爷!”
缪峻仁打量了一番大圣,问道:“贵店雅号?”
“志古斋!”
缪峻仁拱拱手说道:“这位朋友,三弟确实和我说过在你那买画的事情。可惜不巧得很,他外出办事去了,还要三两天才能回来。”
大圣默然不语,心内寻思道:“我这是有事要办哩,难不成还真的留在这里等他回来?”这次他不腾云不驾雾,一路过来花了将近两个时辰的功夫。如若现在折返回去,啥事没有办成,八戒岂不是又要笑他枉为天神?他的神情渐渐显得焦急,无奈地望望天色又回看来路,欲言又止。
缪峻仁体谅他大雪天里赶来送画辛苦,说道:“若是孙老板不嫌弃我们乡下宅院僻静,就请在鄙院住上两日,等三弟回来你再和他详谈如何?你也可以不用受这来回奔波之苦。”大圣心道:“店中之事尽已交代八戒,想来现在都已拍卖掉那两件玩意了,八戒正在关门大吉呢。”他手头暂时无事,这一次只为卖画而来。
大圣拱手谢道:“如此甚好,孙某但凭缪大爷安排。”
缪峻仁听罢,便从人群里叫出管家带上丫鬟给大圣张罗客房。二人径直离开,余者仍旧焦急不安,都留在大门处翘首盼望。
做戏做到底,大圣故意问管家人人挤在大门是什么缘故。管家是缪家连襟,姓何,说话干脆利落,他叹了一声答道:“有幼儿女眷在外面玩耍,久不归来,兴许遇险了,大家都在等消息。”
大圣心里好笑,“哦”地支应了一声,便半晌无话。等到下人将客房收拾整齐,大圣向何管家说声“有劳了”。便进到房中,门也不关的躺到床上,悠闲地四处张望。
只见这间客房布置得甚是雅致,有把花鸟虫鱼雕刻得活灵活现的窗棂门框,有摆放着几个稀罕玩意的紫檀架子,有铜雀样的油灯搁在朱红的案桌上。地上铺就青灰色的地砖。门外小院有桃花含苞待放,有翠竹青葱茁壮,假山石桌,笼鸟画壁。一眼望去,真个是在隆冬时节里藏着的一片生机,十分舒适怡神。
脚步声响,一个庄丁急匆匆地端了饭菜进来,放下后又要急匆匆地出去。大圣叫住他故意问道:“你家遇险的人可回来了?”庄丁眼睁睁地答道:“回来了。说是还有大冬天也不蛰伏的大蛇哩。就它想吃咱们家的人,好在被打死了—那可是真正的怪事,大家都赶着去看热闹呢。”
大圣心说这蛇长到了这么大一条,都快要成了精了,哪里还要蛰伏什么的。不过既然人家都说这是怪事了,自己也不好故作清高置身事外,到现场一惊一咋的或许更象普通的俗人。于是他吃了午饭便离开客房,迈步往大门外走去。
才出了一进门,他便看见对面屋檐下浅色云头背心一闪。定睛看去,原来是那个缪姝鸿正自气得腮帮子鼓鼓的。
此刻,缪姝鸿已不认得大圣,她也不觉得家中来了生人有什么奇怪的,就似目中无人一般,径直往内宅走去。大圣亦不理会,自顾着走自己的路。不想却听得缪姝鸿忽然在后面朝着哪里大喊了一句:“缪安,过来磨墨,我要画画啦!”
大圣到了大门处,原先候在那里的一干人都没了踪影,只有两个把门的汉子在探头探脑,大圣随着他们一块张望,问道:“听说有条冬天也不睡觉的大蛇被打死了,在哪里啊?我怎么没瞧见。”
一个才溜回来的门子睁大了眼睛唬他道:“大蛇?简直就是蛇的祖宗!那东西,邪门啊!谁也不敢让它打自家门前经过,还丢在前边晒谷的坪子里呢。”
这些天农闲,本来大家都窝在家中烧火取暖避寒,但现在纷纷出门赶去晒谷坪看热闹。这些人三三两两的,一边匆匆的行走,一边绘声绘色的议论着大蛇。大圣跟在他们身后,片刻工夫来到了村口,只见一片开阔的地里黑压压的挤满了人。
大圣钻进人群堆里,果然见到那条已经死去的巨大森蚺倒在一片血污中间,身上还被打着活结的七八段绳子绑着,显然是被十来个人用担子挑过来的。
有几个胆大的庄户,跳在大蛇身上卖弄自己的胆色。他们把手中的刀叉在大蛇身上又戳又砍,笑嘻嘻地向众人招呼道:“瞧瞧,不动吧!都说已经死了的,上来踩踩?!不干啊,嗨,你这忒胆小,夜里山上的蛇都到你家里找亲戚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