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见就到牛涧村了,大圣心情大好。他边走边想,寻思这天这地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当年自己十万八千里的筋斗云翻不出佛祖的一个巴掌,这回在清凉城一住经年足不出户,今天离城二十多里居然还能遇上认得自己的人,这天上人间的事儿太多,真是难说得清楚啊!
突然之间,“啊”地一声,尖厉的惊叫声从侧旁的树林里传了出来。紧接着一阵小儿的啼哭声也陡然响起。那惊叫声啼哭声夹杂在凄厉的寒风之中,更是显得揪人心弦。大圣原是有慈悲心的,情知这是有人遇到灾厄了,他侧耳避开呼呼风响,听音辩形,瞪大眼睛往树林里望了一眼,旋即把脸一抹,变做另一人的模样,赤手空拳纵身跃进林中。
大圣远离了居家过日子的清凉城,可就没这么多的顾忌了。他寻思只要不是念咒作法,危急之中露两手武艺来惩恶除奸总不会太过惹人耳目。但适才居然被灵渊子认出,令他觉得还是变化成另外一人才好,要不万一再有人认得他是志古斋的孙星图,清凉城方圆百里的百姓就该给他著书立传了。那种武艺高强,徒手便会飞檐走壁的侠客模样还是不要落在古董店老板身上的好。
进得林中,也才两个起落,大圣惊见一条深沟横亘眼前。离深沟不远,竟有一条全身金黑,约莫大腿粗细的森蚺“呼呼”地吐着血红蛇信正在作怪。此怪身长三丈有余,嘴巴张开后竟比脸盆还大。只见它收缩巨尾,身子叠罗汉似的盘成了一个硕大的圆圈,眼中寒光凛凛。距它一丈开外有棵枝繁叶茂的参天大树。它正一动不动地盯着树下。
森蚺头颅微微摇晃,眼中凶光犀利,正欲向树下发出致命一击。
大圣想到树下有人,“嚯”地一声喝叫把大蛇惊动。他跳上前去,果然见到大树下站着一个看似面容姣好的妙龄女子。此女手持一根碗口般粗大的枯枝,背对大树,正与大蛇相持。大圣暗忖先前的惊叫声必是这女子发出来的。那大蛇见了大圣,眼中凶光变得闪烁迟疑,似乎犹豫不决。
忽然间,小儿的啼哭声又响起来了。大圣循音仔细看去,发现那声音竟然是从森蚺身子围成的圆圈里发出来的。大圣可以清楚地看到圆圈内有一个小孩儿,会走会动。无奈巨蛇身子冰冷滑腻,任小孩儿怎样地又抓又爬,每每总是跌入圈中。巨蛇不惧小儿,任他随意动作,目光只与那女子凛然相对。那女子眼角的余光微微一闪,像是抽空看了看大圣突然出现的身影。但她仍旧不敢擅动,她只怕一旦挪动逼视的目光,巨蛇便会立刻张开血盆大嘴吞下小儿。
大圣闪动身形,霎时间靠近了这名妙龄女子。他低声传话:“不必惊慌,俺这便救你们母子。”
巨蛇似是会听人话,惧怕他们联手对付自己,居然“呼”地一下以蛇尾卷起犹在啼哭的小儿,硕大的头颅一摆,迅速地向深沟滑去。说时迟那时快,大圣猛地跃起身来,随着他“呔”的一声,右手瞬间从女子手中夺过碗口粗的枯枝,左手接上,将枯枝一折两断,然后双手迅速一扬,两段树枝便如电光火石一般激射而出,直冲巨蛇而去。那女子只怕误伤了被挟持的小儿,禁不住又失声尖叫。
但听得噗噗两声闷响,巨蛇发出一声哀号,显然已经中招,只见它的鲜血嗞嗞地飙出来,片刻间溅满当场,就像万朵桃花飘洒红艳似地落在洁白的雪地上。这蛇怪只抽搐了一会便气绝身亡。大圣纵身上前,看见大蛇身上皮开肉绽,两根枯树枝分别穿过蛇头和蛇腹,牢牢地钉在雪地里,几乎没入土中。那蛇绽破的身子兀自冒着腾腾热气,卷着孩子的蛇尾也渐渐松弛下来。
曾经大闹天宫的齐天大圣喜笑颜开,显然对自己这般身手颇为自得。
被巨蛇挟持的小儿大约三岁左右的年纪,这时已被吓得面无血色,浑身打着冷战,抽搐着,哭也哭不出声音。大圣在他面前蹲下,轻轻握住他那通红冰冷的小手,拍了一拍,呵呵地笑着安慰他道:“小孩莫怕,刚才你让蛇尾举得高高的,像一杆令旗—可是你下令叫大蛇逃命的吗?!叔叔会做手工哩,等会叔叔便剥了大蛇的皮囊下来,咱们把它做成筏子,好让你到山涧里划船玩儿。”他听见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在身后响起,料定是那妙龄女子赶上来了,浅浅一笑,把手往后朝着女子身影一指,哄那小儿,“看看,娘亲找着你了。小调皮,这个迷藏让你娘不好找哩!”
妙龄女子脸上刷地一下粉面通红,她未及对大圣千恩万谢,先把孩儿抢过来抱在怀里,亲亲爱爱地疼了一阵,又察看他身上有无伤痕,最后带着哭腔在孩儿脸上狠狠地亲了一口。未几转过身来正眼端视大圣。
二人对眼,大圣这才发现这名女子不但长得年轻,而且身段修长匀称,姿色极美。她面若桃花,呼气如兰,粉红的瓜子脸上眉似新月,明亮眼眸就如一泓净水清潭。要说此女貌似嫦娥,却又盼顾毅然,神色明朗,比嫦娥还要多了三分英气。大圣心中惊异道:“这不正是那日在志古斋中被我泼了一脸茶水的女子么?”
见到大圣毫无顾忌地端详自己相貌,女子心中莫名其妙地扑扑乱跳。她定一定神,不顾怀里还抱着孩子,深深地道了一个万福,垂首低眉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