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景鸿洛的病势初初有了些好转的时候,大地间已是一片银装素裹,冬日里的第一场雪已是下了一天一夜了,仍没有停下的迹象,慈庆宫中被清一色的银白包裹,因为人手不足,所以也只是清理出了一条供人行走的小道,其余的地方都没有清扫,夜间出来即使不打着灯笼也可以看得清清楚楚,反射出的白光甚至是有些晃眼的。
傅紫桐从刚刚清理出的小道上匆匆走过,已是深夜,正是万籁俱寂的时刻,本该就寝的傅紫桐却仍旧没能安寝,本来景鸿洛的病情拖拖拉拉了一月有余,已是大有好转,不日即可痊愈,只是突如其来的冬雪毫无征兆,太子好不容易有所好转,这时却隐隐有了加重的趋势,再加上皇后本就身体不好,这大雪一降,今日便传来病痛的消息,今日几乎一天傅紫桐都留在了兴庆宫中服侍,代表太子与她自己尽孝,临至晚间,这才匆匆回转慈庆宫,谁知太子也是病情加重了。
一阵寒风吹过,傅紫桐不由紧了紧身上披着的狐裘,这还是入宫前她在傅家一直穿着的那件,她很是喜欢,所以带进了宫中。傅紫桐暗自庆幸,若是当初没有带进来,岂不是又要受冻。
步入风华殿,没了寒风的侵扰,再加上宫中早已烧起了地龙,确实比殿外暖和了不少,只是仍旧比不得今日兴庆宫中的暖意融融,待在这里,不一会儿还是会感到手脚冰凉,傅紫桐对此已是深有感触。
深秋时宫中大部分宫殿都已是供上了暖,只是这慈庆宫却是前两天刚刚供上,所幸傅紫桐身子很好,虽然有些不适应,倒也没出什么问题。
景鸿洛正躺在床榻之上闭眼小憩,见她进来,睁眼看了她一眼,言道:“这么晚了,太子妃怎么还亲自来了?”
傅紫桐柔声一笑,走到近前:“今日从兴庆宫归来,便听闻殿下病势反复,妾身委实是放下不下,所以便过来看看。”
景鸿洛愈发缓和了语气,言道:“桐儿有心了,母后如何了?”
傅紫桐轻轻摇了摇头,言道:“没什么大碍,只是天气猛然间变化,母后身子一向不好,将养几天也就是了。”
景鸿洛长叹一声,面带愧色,言道:“是孤不孝,这一个月了也没能去给母后问安。”
傅紫桐笑道:“殿下不必忧心,妾身每天都替殿下问安了的,母后自是知道殿下心意,今日还叫妾身转告殿下好好养着,凡事不必太过忧心的。”
景鸿洛点了点头,言道:“这段时间辛苦你了,又要照顾孤,还要顾着母后,以及这个东宫。”
傅紫桐摇了摇头,忧愁道:“妾身身子一向康健,倒是不觉得什么,只是殿下这已经病了这么长时间,怎的还不见好,都怪这场大雪。”
景鸿洛闻言失笑,半晌方道:“如此也好,也省了孤整日里无所事事,还有诸多烦心。”
看太子已是面上疲态尽显,傅紫桐忙道:“殿下快些休息吧,妾身明日再来。”
景鸿洛叫住了她,言道:“今日天色已晚,外面寒冷,你就在这里歇了吧。”
虽然这一个月来,傅紫桐贴身经常侍奉,两人的感情似乎有了很大进步,太子对她亲近了许多,有些话也愿意对她说,前两日还嘱托她去流云宫前看看,傅紫桐却也是自从大婚三日之后出了这风华殿便再也没在这里睡过,之前也有过几次时间晚了的时候,只是太子也没说过要她留下,她便也就回了漪澜殿,这次傅紫桐也只是略微犹豫了一下,便点头应了,想着夜间若是有什么事,也比较方便。
这天夜里傅紫桐睡得很熟,是很久都没有体验过的一夜好眠,等她睁眼时,外间仍在下雪,旁边的太子睡得正熟,看上去没什么问题,傅紫桐放下心来,轻手轻脚的起了床,把衣服胡乱披上,便走出了殿里,一出来便不由打了个寒颤,刘安正等在殿门前,见她就这般出来满脸诧异,正欲开口,傅紫桐制止了他,走到旁边的侧殿,快速穿好了衣物。
亲自熬制好汤药,估摸着太子这时候也该醒了,吩咐紫玉端过去,傅紫桐匆匆走了,已是到了该给皇太后请安的时辰了再不走就该晚了终归是不好的。
雪仍旧在下,飘落在肩上,有来不及及时清扫的地方,傅紫桐便踩着积雪,‘咯吱咯吱’的走过,曾经她最喜欢听这种声音,现下却是没有心情的。
出了慈庆宫,行了不久,路上积雪便渐渐少了,宫人却渐渐的多了,直到了即使雪仍在不停地下,路上却是连一层薄薄的雪花也没有,这是不断有沉默的宫人随时清扫的结果,自是为了不让宫中贵人的出行有所障碍,与慈庆宫周围真正是天差之别,傅紫桐即使心下难受,却也只不能说什么的,太子这么多年都忍过来了,她如今也就只能如太子一般忍着罢了。
途中经过翔飞宫,其实也不能说是经过,仍是隔得很远的,傅紫桐仍能听到里面传来的乐舞之声,在这寂静的清晨远远飘荡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