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豨一役,是否与他跟陈豨的渊源有违,恐怕不能这样看。因为靳歙已长期在刘邦领导下作战,而且其所击是陈豨部将而非陈豨本人。如同擒拿淮阴侯韩信时,参与者众,韩信的旧部为数不少,性质一样。
靳歙事迹剖析大体如上。总结一下,在刘邦事业中靳歙应该属于参与度最高者,其史料反映的问题有为其他同等重要者所无,故格外珍贵。靳歙功劳之大,待遇之低,又是罕有其匹者。所以,将其与另一个素称忠厚的信武侯周緤并列一传,也是有道理的。因为其忠,因为其勤,因为其留存史料的真实性不容置疑,其史料对现有历史叙述的冲击是颠覆性的,所以,历史记录的重建势在必行。
无论是《功臣表》的排名还是列传的排位,傅宽(《功臣表》排名十)都领先于靳歙(《功臣表》排名十一),但传记内容的体量则大大小于靳歙,军功的数量与成色更是大大不如,资历也不如——靳歙秦方灭时即封侯,傅宽则,只能封君,差别甚大。这里应该不是司马迁抄少了档案资料,而是傅宽的实际功劳就是如此,凭什么他会排名在前呢,真让人百思不得其解啊。大概只能归咎于他与当局的关系比靳歙好。
从为舍人,起横阳。傅宽是以魏骑将的身份加入刘邦系列的,其所从应该不是刘邦。因为刘邦的轨迹里没有横阳。在傅宽的功劳簿上还有取安阳的记录,此地亦为刘邦核心团队作战记录不载,估计这一行动是吕泽部单独完成的,则傅宽加入的是吕泽部。这一地点很重要,因为日后项羽杀宋义于安阳,即为此地,则安阳应该在援赵楚军主力抵达前就被攻占。这一记载证明了刘邦部的一系列作战,是为援赵楚军取得前进阵地,也表明刘邦部是受到楚怀王的战略指点。对《高祖本纪》里刘邦攻秦前的破魏二军的记载,学者们千百年来一直在怀疑是司马迁记错了,当时击秦都忙不过来,哪有时间与魏纠缠。其实不然,刘邦在项梁战败后及西征之前与魏有交集并不奇怪,因为楚怀王以刘邦为砀郡长,则其辖区应该包括魏境,所以刘邦阵营就难免要与魏地武装摩擦。而当时魏豹还没有成气候,估计傅宽也就是魏王咎之残部,当时只是占据了一块地盘的散兵游勇,遇到比自己强大的反秦武装,就归顺了。傅宽的以魏五大夫骑将身份于反秦阶段加入,应该是这次战事的结果。虽然日后刘邦曾并魏将刚武侯之军,但那个时间已在安阳、杠里战后了。杠里作战,刘邦部下多有涉及,则为合战无疑。傅宽斩首十二级即赐爵卿,亦表明他加入时的起点比较高。但直到封侯,并没有明确的战功记录。与靳歙相比,傅宽的记录比较粗疏。这应该不是原始档案记的粗,而是原来的档案就是这种粗线条的。记录的粗疏可能与傅宽的归属有关。早年傅宽可能加入到的是吕泽部,所以升迁与战功不匹配,不是没有战功,而是没有得到很好的记录。其中的玄妙,应该无解。
彭城之败前汉战龙且的纪录,曹参有,估计傅宽之战龙且,与此有关。此记录表明,项羽对汉定三秦后的东侵也不是没作防范。所战地点为敖下,注解称敖仓。日后此地成为汉重要的立足点,即使彭城失败,此点仍然被汉牢牢占据,《功臣表》记周昌、郭蒙都有守敖仓的记录。另外,曹参、灌婴、靳歙都有引军会汉王于敖仓的经历,表明刘邦经常驻敖仓。《功臣表》记“(磿侯程黑)以赵卫将军汉王三年从起卢奴,击项羽敖仓下”,表明汉三年后,楚军一度穿越汉的荥阳防线,渗透到敖仓一线。如果说此前傅宽或属吕泽,至此,应该从吕泽部剥离出来,划归刘邦统领了。傅宽之后似没有与吕泽交集的记录了,即使在有吕泽部参加的破齐之战中,他也是归韩信指挥。
傅宽后来作了齐右丞相、齐相国、代相国、代丞相,可以说更受朝廷重用。史称其为齐相国时,正值曹参也任此职,曹参的相国肯定是名符其实的,估计傅宽的齐相国只是荣誉职衔,其替代樊哙击陈豨时亦当是以此职衔,然后迁为代相国,后转代丞相。
蒯成侯周緤的列传内容,较之《功臣表》也多出有限,而且内容甚至还赶不上《功臣表》。列传未提其至霸上即为侯,《功臣表》有,看来靠与领导关系好就得利之事,自古皆然,大概也属于人之常情吧。
《傅靳蒯成列传》的打理也就这样了。有个明显的缺陷是,本整理没有划分出大的段落,这是本列传的内容决定的,实在是分无可分,看官们如果要骂菜九无能,也完全可以理解。此列传大概算是《史记》中篇幅最小者,傅靳蒯成诸人,在汉初群星中又是毫不起眼者,但就这样一个列传所蕴含的价值一经认真审视,即可产生颠覆性的震动。菜九以上用功,或将使现有历史记忆发生破裂,至少菜九此前所作之《重审韩信罪案》及《清理陈豨乱局》中的某些观点已经站不住脚了。那么,经菜九及其同道们对此传作出的努力,能否起到重塑对赵作战历史叙述模式的作用,取决于以下两点,主要是后一点:一是资料本身过硬与否,这应该不成问题;二是后世学者的学术良心够否,这个很成问题,因为漠视的习惯非常根深蒂固,明明白白是鹿,但大家还是喜欢说是马的现象并非少见。这个传记就像从档案中直接抄下来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