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刘邦封死了韩信的反叛之路
再回到韩信的案子上来。韩信之死,让刘邦戴上了杀功臣的帽子,并且成了历史上杀功臣的祖师爷。可能很少有人能够想到,在刘邦的设计中,韩信原本是可以不死的。韩信一案,尽管人是吕后杀的,尽管司马迁在《吕太后本纪》里也已明确说了,“吕后为人刚毅,佐高祖定天下,所诛大臣多吕后力”,但韩信之死的板子打在刘邦身上,也无可厚非。换言之,吕后杀的韩信,还是可以把账挂在刘邦身上的,而且刘邦的历史名誉上的污点,可能有一半与韩信冤案有关。菜九并不反对韩信之死刘邦要负一定责任,但是否要负主要责任,则需要探讨一下刘邦究竟在韩信一案中有哪些作为。这样做不仅很有必要,而且非常有意义。毕竟韩信不是刘邦直接下令处死的,其中的玄机大可探究。让我们来看看刘邦是如何面对韩信之死的。
高祖已从豨军来,至,见信死,且喜且怜之,问:“信死亦何言?”吕后曰:“信言恨不用蒯通计。”高祖曰:“是齐辩士也。”乃诏齐捕蒯通。蒯通至,上曰:“若教淮阴侯反乎?”对曰:“然,臣固教之。竖子不用臣之策,故令自夷於此。如彼竖子用臣之计,陛下安得而夷之乎!”上怒曰:“亨之。”通曰:“嗟乎,冤哉亨也!”上曰:“若教韩信反,何冤?”对曰:“秦之纲绝而维弛,山东大扰,异姓并起,英俊乌集。秦失其鹿,天下共逐之,於是高材疾足者先得焉。蹠之狗吠尧,尧非不仁,狗因吠非其主。当是时,臣唯独知韩信,非知陛下也。且天下锐精持锋欲为陛下所为者甚众,顾力不能耳。又可尽亨之邪?”高帝曰:“置之。”乃释通之罪。《淮阴侯列传》
从字面上看,刘邦不知情的成分更大一些。司马迁用“且喜且怜”这个词颇为传神地刻画了刘邦当时丰富而复杂的内心活动。其实,“且喜且怜”这个词,已经从一定意义上透露出韩信的案的真伪,与刘邦在此案中的作用。喜,表明刘邦极可能事先不知情,但除掉韩信他还是蛮高兴的。如果除掉韩信是刘邦的既定方针,那么吕后这个执行者,不过是按刘邦授意行事,一切皆在刘邦的意料之中,就无所谓喜了。因此,这个喜,或者有喜出望外的含义在其中。而刘邦的怜更是意味深长,它表明韩信不是真有反叛罪行,即使刘邦乐意见到韩信之死,但用这个罪名处死韩信这样的大功臣,还是颇让人痛心的。既然如此,刘邦为什么又要喜呢?看来韩信在他的最后岁月里,常有让刘邦不爽的言行,而刘邦又不便因这些言行将其治罪。因为如果随便找个名义处死韩信,怎么看都太过了,刘邦也实在下不了这个手。所以刘邦的矛盾在于,韩信的存在,让他心烦意乱;而韩信真正被这样不明不白地处死,又让他颇为不安----因为他比谁都清楚,韩信根本没有反叛的可能。
刘邦提审蒯通,也有欲敲实韩信反叛罪名之意图,这本身就表明韩信之反,不具有采信率,所以要找人证来落实。对蒯通的审讯记录表明,刘邦认可了蒯通的说法,也就是说蒯通只是个历史反革命而没有现行,他鼓动韩信在可以反的时候反,只是他的策反没有成功;而韩信所谓的日后之反,又不关蒯通的事;因此刘邦不再追究蒯通之罪。从刘邦不追究蒯通之罪一事来看,他也不像有一定要置韩信于死地之心。曾经一度,韩信是刘邦非常放心不下的不稳定因素,但被以谋反之名削王为侯之后,韩信的存在已不构成对汉政权的任何威胁。刘邦对待韩信的底线,应该是让韩信处在可控制地位。而韩信死前的状态,也正处在这种可控制地位,真正是龙游浅滩,再也不可能掀起什么大浪来了。刘邦的政权安全了,韩信的状态也就安全了。因此,对刘邦的统治没有任何威胁的韩信实行**消灭,实在是没有必要的。所以,原本是可以不死的韩信最终死了,造成了刘邦的又喜又怜的这种截然相反的矛盾心态,其中的内涵实在可以无限解读啊。
刘邦对蒯通的审讯记录对日后的韩信评价产生了深远而巨大的历史影响。司马迁的“天下已集,乃谋畔逆,夷灭宗族,不亦宜乎”的论说,就是顺着蒯通之言而发的。司马迁显然不认为韩信最终会反叛,但他似乎接受了蒯通所说。接下来,司马迁的后人司马贞(将司马贞定性为司马迁的后人,可参见拙作《皇帝的家谱》)也顺着司马迁的意思,其《史记索隐》述赞亦曰:三分不议,伪游可叹。再后来,类似的评价就更多了。看来,持韩信是有机会三分天下有其一这种观点的,在历史上的史学大家、硕学鸿儒中也是大有人在,只不过这个误会实在是太大了。前面说过,刘邦比谁都清楚,韩信根本没有反叛的可能,不仅现在没有,而且过去也从来没有,而这一切,完全是刘邦周密设计的结果。刘邦对韩信的操控能力是超强的,他可以让韩信不可能反叛,也就可以让韩信平安地活下来。这一点不仅后人知之甚少,就是当时的人也不甚了了。知道这一点的可能只有刘邦、韩信两个人-------刘邦清楚地知道,韩信绝无反叛的可能,而没有反叛可能的国士韩信,当然就不可能猪油蒙心去搞什么根本搞不成的反叛。所以,刘邦放过蒯通不予追究,其中固然有他豁达大度的性格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