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我放逐的医生并不在船上,而在岛上,我们在614见过他。”伏翼再一次打破了沉默。
阿罗苦笑一下,神色忽然变得凝重,忧伤不再飘渺,而变成了生动的沉痛,他含混地道:“是的,那是因为,后来,这片海确实又来了第三拨人……他们要占领我们的岛,我们抵抗,开战前,老船长哥哥给了我阿罗号,要把我送走……我想,我已经无法适应陆地……陆地上往往充满了邪恶和狡诈,海洋虽然有时凶猛可怕,但它是纯洁的,它能洗涤人的灵魂,显示人的本性。”
“你们失败了?现在这个岛是他们的!”兆学疚忽然尖锐地指出。
阿罗摇头,“不,我想我们是成功了,但那又有什么关系呢,不管是我们的人,或是新来的人,人一拨一拨的死去了,是疫病。后来人们醒悟过来,然……”
“确实是疫病吗?”
兆学疚进一步逼问:“原义上倒似欧洲人殖民拉丁美洲的战争,欧洲人带去的疫病成了决生死的关键,只是,若果是这样,外来的人,自身应该带有抗体,不至于一同陷入死亡大潮。”
阿罗怔了怔,恻然,黯然,默然。
“无人可以确切诊断,不是吗?只是很多人都死了,死亡迅速传染,而你们又一定得在恰当的时机才能离开这片海,然而等到可以离开时,也就是那一个月的轮回周期里,海盗船上的植物也在这两周里迅速变异,催生纠缠成了沉重的规模,船过于负重,以至于根本无法起航!”
阿罗红了眼眸,他不能反驳,这敏锐的中国秀才竟然推断得一丝不差,然……他微微垂下眼眸,抗不住小榕树针一样扎过来的视线,他发出了标枪般的投问:“七兄弟:一个老船长、一个博物学家、一个物理学家、一个医学专家、一个工程师、再加上一个小商人,六个。只有一个称老,那么船长应该是老大,黑胡子是船长,他是老大?可他似乎还把614的医生叫哥哥,显然不是,那么,黑胡子既然不是船长,他是个什么……家?或者,师?”
阿罗更沉重地低下头去,第一次出现了嗫嚅——
“他是……化学、生物,生化博士。”
……
他们慢慢地舒出一口沉沉的长气,再狠狠地抽一口悠悠的冷气——一时间没有人出得了声。
阿罗的眼眶就焦灼地红了——真的是黑胡子哥哥撒下的祸吗?
确实,许多人都怀疑是他……科学,有时候会拥有魔鬼般的力量,不是吗?
许多人死了,死了许多人,也没有那些人特别获得了幸福或是既得利益,而他们都已经疲惫、几乎失去了希望了……或许魔鬼和神话只有在这样的情景下才能创造出来,不自然裂变为不祥,幻化成魔鬼,而苦难催生奇迹,奇迹传唱成神迹——
他就生长在这个小小的迷你世界里,他不是这个‘家’,不是那个‘士’,并没有多高深的专攻领域,也没有哪一个国度求生求学的经历,并没有受熏于哪一地域种族的文化性情,他只是第七个孩子的第七个孩子,被人寄予神迹的愿望——
海本身就充满了奇迹,变化莫测的海水颜色,从云里折射出的奇幻光线,变化丰富的味道……
那里总是飘荡着一种令人迷醉的混香,激励人去做各种狂放异常的事,让人觉得活着就是幸福——
虽然他们处的只是一个迷你世界,但也许这个世界就是一个多愁善感的生命体:大脑在太空旋转,大海是世界的血液,风是世界的呼吸,植物是世界的毛发,一切生命:地上爬的、水里游的、空中飞的,都是世界的眼睛和意志的执行者。
如果世界是这样的,那么危险、奇妙、神秘、缺乏理性的彼方,就是世界的想象力。那么,属于他自己的那一个神话,是不是也可以实现呢?
……
忽然,他只觉得眼前一黑,也**辣地疼,原来是小榕树一脚挑起脚边的水手帽,砸到了他的脸上,阿罗连忙收回发直的视线,老实地低下头,并不在意一心的安慰,心里仍突突地跳着——
她是不好相处,是的,可是她有多气派,多生动啊!也许……谁知道呢!
阿罗于是心浮气躁地点点头:“大概是这样吧,也许我们压根也不想走,(所以你们也留下来吧!上帝啊,求您了!)死亡渐渐过去了,剩下了一些幸存者,我们的岛并没有输给第一批入侵者,那岛简直变成了一个死岛……然——你知道的,事情总会变成这样,坏事情不会轻易地断绝。持续来人,和船,一批又一批,每一次,他们带来风暴……你没法阻止这样那样的人和事。”
一心细声嘟囔道:“就像春天里的海豹爸爸,为了在海边照一块地方喂养小海豹,为了圈一个属于自己的窝,他不吃不喝得花一个月的时间和同伴们打架,好夺取或维护他的地盘……是你跟我说的,白海豹的故事。”
“春天过去了,这里总是漫长的夏日,季节再无法正常轮回,那么多的犹太人用生命为这个愿望付出了代价——就像跟大海有关的歌,无论多么悲壮多么动听,都只会以淹死和惨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