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关家寨祖传的神弓,据说是祖先打到一只山羊妖的角做成的弓弯,用羊筋做的弓弦,是一只只有英雄才能拉开的百石之弓。它固然没有湘西人皮鼓那么古老而神秘的号召力,它只靠着关家寨世代辈出的英雄,以自己的勇力撑起了自己独特的神威!它差不多就代表了整个关家寨世代的力量和荣誉!
关鑫还记得,这弓箭传到爷爷手里时,它只剩下三支箭簇,在火烧土司楼时,关二银偷取一支,一箭定乾坤,在百米外的烟火楼射中了土司楼的牌匾,奠定了人心。而后,可惜的是,剩下的这两支宝贵的箭簇,随着关二银的消沉而沉寂,再没有了飞翔的机会,这弓,也再没有被拉开过,它是否也已经迫不及待了?
这时,又有人赶出了一头奔牛,勇士们挥动着火把,晃动着刀弓,那牛在火光的照耀和刀弓的闪烁下,已经是六神无主地红了眼,被刺激得几近疯狂,而它的尾巴后,又绑上了一挂炮仗。他们合围着让出地方,四下里鼓噪着,就在那牛最疯狂的时候,伏翼投出了一把火,点燃了牛尾后的鞭炮……
关鑫的眼也变得血红,手却不能不微微颤抖着,他试着学着记忆中的样子——那是十五年前,那还是童年的记忆里,与关二银还在亲密无间的时候,曾经得到的指导:左手如托泰山,右手如抱婴孩,弓开如满月,箭去去流星——
疯狂的奔牛四下里乱腾乱蹿,勇士们鼓噪着,把牛轰动,催逼得它更疯狂,一刻不停地乱动,箭头随着牛身划动着,根本没有瞄准的余地,关鑫的眼渐渐红得花了,额头有汗渗出,他没有信心,却也没有退路,成败只在此一举。
牛却又忽然奔向了崖边,“嗷——”地发出绝望的一吼,四蹄如同战鼓一样踏动大地,而后,就见四踢离地,纵起黑色的身躯,跃身腾起,竟要硬生生地跳过另一个山头——就是此刻,刻不容缓!
四下里的声响都已经隐去,烽火在慢而长地晃动,牛在奔腾,那惨绝的一声吼叫如雷鸣,和着这声牛吼,关鑫也自胸臆间发出一声闷喝,发生平之勇力,硬拽开满弓,弓弦一响,箭去如电——
关鑫只觉得一阵发力后的空虚,他垂下目光,不敢去看。首先回笼的,是风声,接着,是风和火交汇,猎猎的声响,萧索而孤傲,而后,喝彩声如雷动,似乎自遥远的地方闷闷地滚滚而来,震颤着耳鼓——
“寨主!寨主!寨主!……”
关鑫不敢置信地抬起豹目,只见那牛已“嗷”的一声哀鸣,带着箭簇,沉重地坠下了山崖。
——他成功了!
关鑫惶惶的躁动着心志,他看不清别人的神色,关二银在扯着嘴角笑,他的神兵在欢呼,还有……他抬头,眼里混杂着烽火的光影,带着几分原始的血腥和炽烈,而他自己并不觉察的。
小榕树很干脆,一转身就对伏翼夹七夹八地寻骂着吩咐道:“收队!你把那小田鸡和潘二老的杂牌军摊开来,跟这关哑说一说,交权!关哑!还呆么?你当自己是吃闲饭的吗!你爷爷的,擀面杖吹火,一窍不通,只配揣鸡笼的手,看来也不用指望你拿大钱。不过人家寻的就是你,你最好给我往死里卖力!”
伏翼笑吟吟的,把最后一支箭簇递过去,道:“关寨主,弓和箭都在你手里了,这就是关家寨的寨主令。熟悉熟悉你的神兵吧,把黄埔那一套都拿出来匀匀,练得好了,他才是你的。”
关鑫栗然地接过那最后一支箭,当下尽力沉住气,双足一并,挺身行了一个军礼,英挺之气陡然而生:“是!”
伏翼默默地退开了,让他与他的神兵们眼对眼心对心地默默对视着,忽然,就见他高举起硬弓,大声下令:“列队!下山!归寨!”
果然应声如雷、阵行如风。
关鑫就向小榕树等人回一个军礼,一转身,指挥队列下山去了,伏翼在小榕树的示意下,少不得也跟上,关二银似乎有些不知所措,但还是满意的。他搔搔自己的头皮,喃喃地抱怨:“这就去了,那你老子我算是啥子嘛!”
他也踢踢踏踏地跟着去了。
兆学疚见着就有些慌了,连忙扑上去要跟上,却冷不丁被小榕树赶着两脚踹倒在地,哀叫不已。小榕树又赶着踹了几下,笑吟吟地喝道:“站起来!”
兆学疚心里叫苦不迭,他怎么也没料到,就这一会儿功夫,这热热闹闹的山岗,顷刻间就只剩下自己和小榕树这个煞星了。事情怎么会忽然变成这样的?他有些迷糊了,怎么不但是这树老大,就连关鑫,也不在自己的料想之内了,他们都在想什么啊?
兆学疚迷糊得有些委屈了,他磨磨蹭蹭着,却又不得不起来面对他。本来他以为小榕树又要踢人,但他又想错了!小榕树忽然一把撕开了他的衣襟,兆学疚就惊叫,如同忽然遭受非礼的大姑娘,惊叫未绝,小榕树已狞笑着按到了他肿起吊搭着的右肩,兆学疚的惊叫就化作了一声惨叫,惨叫未绝,只听“咯嚓”一声,脱臼的骨骼就对接合拢上了。
兆学疚就有些发怔,一头汗一头泪地迷糊着。小榕树略一弯腰捡起了地上的伤药和绷带,寒着脸胡乱给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