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晓得这男人真正魇的蛊咒是什么吗?你晓得他在你上祭台的那一天,他如何解开了自身的捆绑,得在那天地间狂笑唾骂的吗?是我!是我解开了捆他的绳索,是我放他出湘,是我替他负起了关家寨莫大的责任,给了他指天骂地的自由和力量,椒椒,你的爱,能做到吗?”
椒椒眼光光地瞪着,摇头:“我不信!”
“你听他念过一首诗吧,就在那江面上,山洪来的时候。那是俄罗斯诗人普希金的一首诗,是我在那船里教给他的。还有前半截:我是自由孤独的播种者,我披星戴月早早地出了门,用一只纯洁无邪的手,在一道道被奴役的垄沟,我撒下了生机勃勃的种——但我却失去了时间,失去了宝贵的思想和劳动……
“吃草吧!温顺的人民!正义的呼声唤不醒你们。自由的赐予对牲口何用?它们只配备宰割被剃光毛。带着铃铛的重轭和鞭子,才是它们一代代的传家宝!”
她低沉而有力的声音渐渐与那记忆中回荡了无数次的声音融在了一起,瞬间就穿透了椒椒仓惶的心!
“姐姐!”
椒椒哭了,两个同样美丽而勇敢的女人,终于因了解而和解。
夜渐渐深得黑了,奥蓝深邃的夜空中有指引我们航渡欲海的闪亮星星,在那些星星当中,最明亮的是心碎与忧伤,可你所能带给爱人最珍贵的礼物,不就是你的痛苦吗?因此,我们向你们告白的每件心事,一一钉在夜空中,只等你不经意地抬头一瞥,它就带着无限的深情和忧伤,凝视着回应你。
椒椒擦干了眼泪,重背起了背篓,不再凄然枯坐。遥远的夜空中,有时隐时现的鼓吹乐声,顿觉天地已变成无边的寂寞和辽阔,于是悲从中来,但她不再潸然泪下,只尽力抬头去看天空。
时间应该是流动的,不要再过那种时间永远停滞的、一味等待的被动生活——爱也不可以。
第二天,艳阳最盛的时候,在关家寨的祭奠场上,烛火之香又幽幽地飘荡着,老司在唱着祭歌,众人虔诚地围拢在周围看着,蓝衣赤足的椒椒反绑在罪人的柱子上,她再一次主动把自己送上了祭坛——
“巫女,你愿意悔过,你愿意洗净你的罪恶,与毒蛇划清界线,从此只做关家寨的好女人,再不为巫犯恶,你愿意吗?”
“我愿意!”
于是人们手里拎了酒坛,一个一个接龙上前,把雄黄酒扑头盖脸地浇她。她的桃花脸如同双色花,煞白煞红,人熏熏然地勇敢着。
谁晓得这是她跟魔鬼做了交易,好不容易才求来的力量啊,巫女弄蛇的力量,就甘心如此舍于一旦?
她转起醉酡而虚弱的星眸去人群中寻找安慰——姐姐、关鑫,为何你们的眼神如此哀愁?莫非我做得还不够吗?
这时,又见金光一闪,是小金飞扑了过来,停在她的肩头,冲着过来浇酒的人呲牙咧嘴的示威,一时无人敢近。
于是她就哭:“小金,你去吧,去啊!世无百年不散的筵席,你要从此隐身大谷,修为神龙,笥中如何是可以久居的呢?终是我害了你,离了我,你总是会重新振作起来的……原谅我!”
小金不去,人们的眼睛里又盛满了惊惧和厌恶,弄蛇的巫女是异类,又如何当得了这寨主夫人?
椒椒就去找老司:“你帮帮我啊!”
老司就怪叫一声,发起神勇,抢了一坛酒过来,“哗啦”一声扑洒过来,椒椒只觉得头脸火辣辣的一痛,不知是恶心还是疼痛,头无力地偏在了一边,而肩上的小金被雄黄酒淋着,也支撑不住,跌在了地上,就在这时,一只大狗猛扑了过来,趁它晕厥,一口叼住,椒椒短促张皇地惊呼,关鑫心里就突突地发酸发软,忍不住赶上几步,但那大狗见人要来干涉,赶忙三口两口把蛇吞进了肚中!
关鑫牛脾气就上来了,且满肚子的火气也不知如何发泄,只赶着狗打,冷不丁它大发狂性,扑前来张口就咬,关鑫历来硬朗,身一侧、手一提,臂上硬挨它血淋淋的一口,另一只手却趁机铁钳一样叉住它的颈部,叉得它翻着白眼松开了利牙,关鑫发一声闷吼,单手举起大狗,在半空中抖划半圈,发狠把它腾空摔出,带着一连串的呜汪惨吠,大狗半死不活地跌出了人群。
椒椒的惊呼早被人们的欢呼淹没,人们拍着手,鱼列而上,酒浪一波一波地浇击而来,椒椒连喘口气的功夫都没有,只一波一波地受着,渐渐抵不得,眼前又红又黑,等红褪黑尽,她已经不胜酒浪的熏冲,彻底晕死过去……
秋千一直怔在那里,无限的倦晕与哀愁也淹没了她。
这是个多么慷慨而多情的地方啊!你往地里随意插一根筷子,它回你的就是一整片竹林!一点点的知遇之情就能生生死死地感动一颗心。从古至今,义气和真情都荡漾于这天地间,无限的深情厚谊!钟子期和俞伯牙就是这楚地湘人,伯牙以子期知他琴音中的高山流水之意,发出了“相知满天下,知心能几人”的感叹。可俞伯牙能料到吗,自己的知音情义,临行前赠黄金二芴,却令子期用以买书攻读,心力耗费,以至于染成怯疾,在数月之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