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冰心连忙拉了秋千的手,激动地道:“秋千,就是这个!我急着找你,也为商量这个!我们的糖二先生牵头儿,计划成立一个工厂,现在资金方面已经有了眉目,人手是现成的!你留下来吧!”
秋千微微一笑,忽然道:“外面,是黄老爷子和玉壶吗?”
“哦——”
秋千就提了点声音,慨然道:“冰心,你听——什么也没有,多么安静啊!老年人虽然会死亡,中年人也会衰老,但是青年人又怎样呢?他们才得在社会上留的几声儿空嚷的声音,便投入社会的熔炉中熔化了,甚至就在瓜皮痰迹之间辗转到长大,将来又都成了中国的障碍物,一代一代,薪尽火传,空旷如沙漠的中国,除了天际几声寂寥空嚷的回音,什么也寻不出啊。”
外边真是万籁俱绝,大地像死了一般,但室中各种细微的声音,却真不少。桌上时钟滴答滴答,板壁的毕毕剥剥的爆裂,老鼠的悉悉梭梭走动,飞虫头触窗纱咚咚似小鼓的响……这些声音,白昼未尝没有,但偏偏听不见,更深夜静时就加倍的响亮于清晰,打入人的耳鼓,白昼是色的世界,黑夜是声的世界。
黄老爷子一声声干咳着,似乎喉咙被堵住了,他又一步一步地拖着脚步趟着,似乎坐躺都不安生。
秋千眨了眨眼睛,史冰心眨了眨眼睛,两人脸上同时露出了顽皮的笑容。
又一个更次过去了,戴门子笑吟吟地,喊一心回来吃点心,一心磨磨蹭蹭地回来,只是喊无聊,道:“妆园无事儿,张园也无事儿,这保镖怎么做得这么平静啊。”
戴门子道:“越是平静,越是凶险,因为他们正等着破绽儿好发难呢。”
一心不满意这种说法,戴门子正待哄他,门外传来声响,一心随即活了起来,戴门子唤也唤不及,直窜出去,顷刻,又小滚珠儿一样滚了回来,脸上分不清是兴奋还是惊恐,结结巴巴道:“门外,黑龙会,他们老大亲自带人来围剿来了。”
戴门子倒不担心,院子里刚刚用麻杆布局,加上月色和更漏的灯光,衬得阵儿也迷乱,不易出入。于是她揪了一心的领子,一步一步,上了阁楼,取个望远的好视角。
一心道:“原来我们就是破绽啊!”
戴门子不服气,神气地道:“传说咱江湖侠客的鼻祖墨子曾经建过七巧玲珑墙,只有一个起眼儿,无论是启动哪个机关都可以触发这堵墙的变化,公输班和墨子都是一代机关宗师,公输班擅长攻击武器的研制,长于攻击;而墨子则擅长据守,墨子就使用这种神秘莫测的封鬼墙封住了公输班潮水一般连绵不绝的攻势,公输班,这个被后世称之为木匠鼻祖的鲁班在久攻不下的情况下颓然认输。”
一心欢喜嚷道:“正义必胜!”
戴门子怔了一下,觉得又对又不对,又不知如何教导,正沉吟间,忽然听到田中龙一在门外喊道:“戴门子,我只想要龙图,不想坏了交情和义气,你莫要逼我动手才好。”
戴门子只是笑,不搭理,凑近一心耳边,道:“我守第一关儿,赌小鬼子进不来,进来的再由你收拾。来,戴门子看你爱打石子,给你做了个弹弓,拿着!咱俩守好妆园,教他们大吃一惊儿。我说,一心,我没晃你吧,这留守的活儿好玩儿吧!”
一心拿着,试了试,十分顺手,更激动得黑脸通红,握着拳头倒担心日本人进不来。两人笑成一堆儿。
田中龙一等不到回应,冷笑一声,朗声道:“在下久闻戴先生乃耕烟老人之后,机关火器了得,自知没有破解的本事儿,可江湖不是一味儿讲文,如果不按规矩来,再好的才识也禁不起……”
戴门子色变,遥遥看着田中龙一手执火把,一扬手投入妆园内。一心惊叫一声,一扬手打出鹅卵石,将火把打偏,擦着麻杆落在空地上。
戴门子慌了,忙喊道:“等等……”
田中龙一再次扬起火把,道:“我们拒绝谈判,你们要有诚意,我们在后门等你。”
说着,雨点般的火把铺天盖地地砸进妆园,刹那间,麻杆儿燎着些儿就着,漫天的戏服燃着了,蔓延着,只见前后门四面八方,约三四十把火发,炎腾腾地一齐都着,刹那间涌得黑烟遍地,红焰飞空。
田中龙一看着漫天的火焰,满意地冷笑着,冬天的季风凶猛,扬得火势远远超过了人来的速度,待到人声渐近,田中龙一扬手带人撤走。
三不管的居民哭喊着跑近,不顾生死地往里扑,却一次又一次被烈焰和浓烟儿卷出来,火借风势,无可挽回。
一心呆呆地看着戴门子,戴门子苦笑,却还是淡定,摇头教导一心:“以后记得别只喊‘正义必胜’。我们在自己作为受害者的身份认同上,只好相信这么一个神话:正义必胜。可是,百多年来,我们所遭受的外侮,其根源绝非因为我们坚守正义,而是,怀壁其罪,意思是你地大物博,正是人家所觊觎的发展空间;二是落后就要挨打,外侮只能说明我们无能和软弱,并不能因此而赋予我们‘正义’,更不能因此而赋予我们‘胜利’。被凌辱和被屠戮,不是正义,反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