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田中之雪饰的铁镜公主上前,只捧了一盅儿酒,本来脉脉的形容风貌,却是全无意味儿,和活色生香有血有肉的四郎比起来,就如纸人儿一般!台侧的丁佼看得只苦笑着摇头,心道:幸而这只是预演,希望到时能有所改进,不然,自己也个人情儿就做不得,必定得换角儿,天津卫的爷儿们可不是好糊弄的。这时台下已是嘘声四起,脾气大点儿的手里的物事儿已砸了上台,幸而四郎却是演得极好,且及时衔接过来,一惊一诧着,目光中更是千回百转,动作又是英姿勃发,接盅儿,“哧”的一声饮尽。
这台戏加入了新戏剧元素,酒水是演员自备好的,为了四郎饮时更见真实,英雄与酒,观众也会更尽兴。
丁佼松了一口气儿,只要听四郎唱得两句,这铁镜公主就可以退场了——这《四郎大喜》本是黄书盈专为柳妆娘一人写的,倒似女中的《思凡》和男中的《夜奔》,全场只是一人的戏份儿,其余全是过场儿,只把杨四郎被俘到隐名儿受降做驸马这一连串儿的事儿和心理挣扎,淋漓尽致地表达了出来,倒比它原来的名段儿《四郎探母》要动人厚重许多!
四郎一个照杯儿,台下的骚乱早压了下去,只痴痴地看着他,旋一记回风儿,慢慢地倒下,杯儿撒在地上,台下的人还只是看他,甚至都没注意到铁镜公主早六神无主地怔在当地。丁佼脑袋中是“嗡”的一声——此时只有他知道,这显然不是戏中的情节。
铁镜公主手足无措,丁佼再顾不得许多,大步抢上台,同时抢上去的还有一个人,却是护主心切的太监德叔,台下总算是识得不对,骚乱不已,兆学疚一众也涌上台去,只听那太监尖锐的嗓门儿喊道:“刺客!抓住她!”
太监说着拔出匕首就往田中之雪捅去,田中之雪被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得呆了,只是动弹不得,柳生情急,手一抖,那白刃已出手,电闪而至,绕在匕首上一扬,铮然作声,高下立判——德叔匕首已脱手折回,急怒之下,他不进反退,一个收势不住,往下一扑,那匕首就直直地捅进了自个儿的肚腹,血涌出来,台下的观众随即被刺激着了,一片惊慌失措的骚乱,丁佼喊道:“忍,忍刀,日本的忍!”
场内却又大定,原来是田中龙一带着黑龙会一众迅速维持了秩序,这一声儿喊就分外刺耳惊心,人们的目光渐渐聚焦在柳生身上,田中龙一的左眼帘儿扎了一块醒目的黑布儿,遮住了被毁的眼容,显得枭气十足。独目扫过来时就分外犀利和阴狠,这时目光中又加上了鄙夷和仇恨,手一扬,指挥手下:“刺客,抓了!”
柳生也不屑地瞥一眼过去,手一扬,白刃一收,手腕对着口唇,抿起一吹,只听“沙沙沙”一阵儿响。田中龙一吃过一次大亏,当下丝毫不敢轻敌,一众都去缩头,待躲过那阵儿急雨般的暗器,柳生已窜出了戏园子。田中龙一令手下去追,自己则瞄上了小榕树,道:“树老大,柳生是你们妆园的人,田中只好找你了。”
小榕树有些发怔,那白刃一直在自己手里,近期才被糖二帮着偷渡过继给他的,只是,好像谁也没他用得利索……那刀柄里面竟然还藏有暗器!
兆学疚完全不消小榕树吩咐,上前接口儿道:“田中老大此言差得离谱儿!方才大家都可以看得很清楚,柳生使的是你们日本忍者的手段儿,亲不间疏,难道他客居妆园能抹杀是你的同胞这一铁的事实吗?就像你们,不也在中国的地头儿上吗?你们就算是中国人了吗?他怎么能算是妆园的人呢?而且大家有目共睹,是你妹妹暗算纳兰小王爷在先,柳生为了救你妹又手刃了太监阿德在后,一前一后,配合得合契之至、也毒辣之至。总而言之,都着在你妹妹身上,尽能查清楚,事情就大白了。也省得年年都得担心三个劫杀日。”
宗社党主事儿的倒下了两个,当下方寸大乱,被兆学疚一挑,全都红着眼往黑龙会压了过去,小榕树很满意兆学疚的表现,幸灾乐祸地瞧两伙人火并,又狠狠地瞪了抱着纳兰小王爷的丁佼一眼,带着小弟们退开。
小罗天的西厢客厅里,灯如白昼,照见田中龙一掩饰不住的暴怒,正训斥自己的妹妹田中之雪。两人身上都是血迹斑斑,明显是刚刚经历了一场恶战。
“与中国人做朋友,本来就愚蠢至极,他们只是我们需要利用、征服的劣等民族!与柳生这种卑贱的忍来往,更是有损我们高贵的武士门第,他不死不足以平息宗社党的愤怒,他不死,你死!”
田中之雪红了眼睛,只倔强地道:“哥哥,难道你不知道,毒必是丁佼下的,不是我!之雪愿担后果,只是请哥哥收回对柳生的通缉令。”
田中龙一喝骂一声,寒光一闪,已拔刀劈碎了桌子。田中之雪一时间也吓退两步,不知所措。这时,忽然从内室摔出一个瓷器来,“叮哐”一声,砸在地上瓷片四碎。
田中龙一似乎一怔,敛回心神,杀气和怒火也都收敛了,忽然冲内室鞠身道:“小姐,对不起,田中冒失,失手碎了一个桌子,我马上请人来换上新的。”
田中之雪不敢置信地看着他的哥哥。
田中龙一转过身过来,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