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猫大喜,兆学疚挨打的工夫和素质根本不比老江湖,他要送上门儿来,那这一局儿自己是赢定了,于是“吧嗒吧嗒”地扳着关节儿,阴笑着逼了上来。一心发急,忍不住也上前,小猫始终有些憷一心,便道:“树老大,这怎么说?”
兆学疚道:“现在是我说,这一局儿我来,规矩儿也是我定,我也不会站着让你打。”
他孤零零地站在那里,一心也被小榕树唤了回来了,兆学疚的情绪上来,死也不能回转了——他失措了一两秒,随即狂喊一声,顷刻奔到一间屋里,随即端了一个淋漓的夜壶忙忙地出来,小猫皱起了眉头:“老学究,你要干吗?”
兆学疚放声嚷道:“姓猫儿的,你随顺了东洋鬼子,连胆血心肝儿都换了么!你是棒槌儿吗?为了不让人欺负,二小姐送了命儿,伏翼扒了鞋儿,这会儿我给你泼尿,把江湖人的三个死个节儿全凑齐了!告诉你们,只要有我兆学疚一日,这欺上家门儿的,就是死个节儿,不死不散!”
小猫又气又笑,却真困住了,谁都知道这老学究书生意气上来就硬得吓人,这江湖规矩,尿要往身上一泼,这死过节儿就算是结上了。那么别说小榕树,这三不管也不见得肯撇下他与自己善罢甘休,而兆学疚根本不等他思量,红着眼咄咄逼人:“这也是道儿上的规矩,要么滚,要么死,马上定,不然我就与你拼命!”
小猫一伙边退边狠声道:“小榕树,这事儿怎么算?”
小榕树冷笑,悠然地道:“老子也算不了,这算他收逛。”
此言一出,众人齐齐动容,兆学疚也一怔,回头去看小榕树,怒道:“我不收逛!我现在不是棒槌儿,我也是江湖人,也是三不管的哥哥!忠勇仁义礼智信我都好好守,你凭嘛赶我!”
小榕树怒道:“放屁!当哥哥就是忠勇仁义礼智信?你不是棒槌儿?你知道你的小弟们想的是嘛吗?想的是妻子儿女,吃喝不尽,最好还有做皇帝一般儿的尊严,那是做梦儿!你不也说过吗?挣扎于江湖,辗转于沟渠,这才是现实!”
兆学疚嗫嚅道:“还可以揭杠起义的,历史上的农民起义、农民战争,主心骨儿都是江湖游民……”
小榕树都不愿意看他了,他赤着脖子,回头嚷一句:“乌鸦,让你老婆出来,文对文,老子大牙都倒尽,再受不了了!”
小榕树去了,兆学疚要赶上去,小榕树头儿也不回,回身旋风儿一腿,就踹了他一个捣蒜,捧着心口,半天缓不过去来,而他历来倔强,憋着气儿又要再追上去,却见玉壶和一伙儿孩童在那里开道儿,赶开闲人,不用寻,正是乌嫂,虽然人们都自然发散开来,但她仍是不露面儿,只在隔院的后面,冷着冰渣一样儿清澈冷淡的声音道:“糖二先生,老大去了,打发我在这里,别寻错了门道儿。老大要我告诉你,我们造反的目的也只是活命儿,然后才是升官儿发财!造反不过是向做官儿的讨价还价的手段价码儿!所谓替天行道、杀了鸟皇帝,自立新皇帝,不还是你们这些穷酸饿醋的心思和主意!”
“那……嘛意思?”兆学疚就有些慌了。
“我们有句古话,道儿不同,不相为谋。要站在我们树老大的身边,做糖二先生,你就要接受我们的正义,如果不行的话,强求有嘛用?所以,老大的意思,要你收逛,你自拉你的大旗找你的山头做你的哥哥,这里不容你了!”
“我不……”
“去吧,不然,他亲自出来赶,就更没有余地了。你若果不曾带着你的理念出去游走一番,又如何知道行得通还是行不通?你又如何甘心!”
小猫大喜道:“老学究,那你来跟我吧!我让你当军师!”
乌嫂就不屑地道:“毛小猫,你的正义并未比我们好到那里去,只会更无知更无能,他如果继续纯良,也不会跟你,而他一旦堕落,必定还是会回来找我们树老大。现在,都滚吧!你要不想丢尽天津卫混混儿的脸儿,被人瞧不起,这件事儿还让田中龙一来划道儿。”
小猫知此番必不能占着好处,而逼得兆学疚与小榕树决裂就是最大的收获,于是悻悻儿地带小弟们退开。小榕树呼哨一声,这边的小弟也四散,倒是一心,满心满眼不舍,伸手就去拉兆学疚,兆学疚心下一动,诱哄道:“一心,你跟我去吧!”
一心黑黑的脸儿涨红,摇摇头,飞快地跑回了妆园。兆学疚哭笑不得,心里更恨得小榕树苦。他自骨气过人,却是最怕落单儿,现下伏翼不在,他苦忍不肯撕破脸皮儿,不料还是强不过,就在这骨节眼儿上被放逐收逛,兆学疚不无落寞地走开。所到之处,众人避瘟疫般避开,兆学疚最受不得这个,心中更加难受。也暗叹这三不管与小榕树都如此现实。
街道上流散着一种柔和温暖的气息,然而,这只是一种夏日的记忆。午后的阳光退潮一样儿衰弱,开始渗出了初冬夕暮寒气萧瑟的失落感。兆学疚孤独而惆怅,街头人潮翻涌,只他形同虚设。这时,就有一只青筋暴露坚定有力的手充满了感情地放在了他的肩头。兆学疚以为是小榕树肯妥协,连忙回头,却见一个陌生的人站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