丧事儿无声无息地过去了,妆园却陷入了集体萎靡不能自拔。自己人的血,他们第一次真的失去了同伴伏翼,都足以刺激到他们的神经,戴门子请了几次乌嫂,但乌嫂只文绉绉地道:“像你们这些才智刚强的人,最好不要长时间漂浮在这种忧愁状态之中,忧愁给凡夫俗子一种表面儿的新奇,使之活跃,却能扼杀才智之士。”然而,她又想到自己也不能禁,于是也不复多言。
小榕树确实有些儿伤神,为伏翼,或许是为了黄千珊,又或者是为了自己的身世。所以他没有吆五喝六地带领他的小弟们出门儿觅食儿,而是百无聊赖地赖在妆园里,焦躁并烦躁着,身边跟着亦步亦趋的丁佼,一心想着把《四郎大喜》弄到手。
一心热情高涨地在院子里捣鼓,继续他的寻宝游戏。
柳生难得没有小榕树的罗唣,只躲得严实。
但这种低蘼的情绪,只有兆学疚深究并流露了出来,他赖在戴门子的木工房里,听着那咯吱咯吱的木头声儿,希望把自己催眠。看得戴门子大摇其头:到底是一群儿孩子!江湖中打转儿,大事儿小事儿杂事儿事事繁忙,哪有这许多时光伤怀?
小弟们早来了好几遭儿请示,无奈这里大的小的只是躲懒不肯露头儿。这会儿,外面的喧闹已到门口,不得已,又有小弟在门口大嚷:“哥哥们!打……打上门儿来了!”
戴门子再看不过眼儿,把最碍眼儿的兆学疚望门口狠命一推,喝一声儿:“你给我出去吧!”
兆学疚捉脚儿不住,踉踉跄跄地被推到门口,随即被迫不及待的小弟们齐齐拥住,喜道:“哥哥有了!”
兆学疚被捧到前面,不得已抬眼,眼睛瞪大,随即气儿不打一处来,对方也有些羞颜,但很快又定下神来,不待他开口责骂,便主动辩道:“你也不用骂我无信义口齿,今儿个猫爷我也自成了老大,再不是秋老虎那厮的门下,来你们三不管一趟儿也不算不地道儿!”
兆学疚怔了怔,嘴儿微张,未及发声儿,那小猫又更大声儿地抢先开口儿道:“你也不用骂我汉奸走狗,今儿个猫爷我接的就是田中的差儿,我的小弟们也得吃饭,你划下道儿来,让猫爷我见识见识,不然就让我拆了你这大杂院儿!”
兆学疚好不容易等小猫说完,正想开口儿,不道又被小猫堵了回来:“你也不用骂我心狠手辣,都在江湖中混着,都是为了仨饱一个倒,小罗天自是我们家的,田中也还了我。现下他也是为了黑龙会能有个大寨儿搭脚,妆园不在地契中,我们决不动一毫儿……”
兆学疚已明白了个大概,再听不下去,回头着妆园喊道:“一心!柳生!戴门子,把他们都弄出来!”
不一会儿,戴门子已一手一个,把一心和柳生推了出来,兆学疚手一挥,喝道:“能打的,都操家伙!”
小猫吓了一跳,喝道:“老学究,你别不识好歹,你不懂规矩,叫你们老大出来。猫爷是在跟你们‘闩人头’,别闹得大家都不好看!”
懂规矩的混混儿们都有点犹豫,兆学疚却冷笑道:“呸!你倒替日本人来跟我们‘闩人头’!嘛是规矩儿?记得这里为嘛叫三不管吗?记得我们是怎么来到这里的吗?我们原来都有自己的搭脚儿的地方,都有自己的家,硬生生叫人家占了,我们的国土,被一块儿一块儿糟践出去给人家做租界还不算!来了这里还不安生,算着我们能有仨饱一个倒了,又要占到这里搭脚儿,你自己摸摸良心,赶开自己的同胞给日本人落寨搭脚儿,算不算汉奸走狗?”
小猫的脸红一道儿白一道儿,按耐不住就要扑上来,手下忙劝住,小猫忍下一口气,道:“那你划下道儿来。”
兆学疚轻蔑加激愤,要上前唾他,又嫌失了风度,于是悻悻地骂:“我连唾沫都不吐你一口儿!谁跟你划道儿,你还当我方才是为了激怒你乱了道儿才这么说的?你就自欺欺人吧你!告儿你,这就是我们的家园,没有道道儿可讲,一步儿不让,你要来占,惟有打杀而已!”
小猫只气得浑身发抖,双方一触即发。
西贝见状附耳劝道:“二哥哥,见好就收,不然乱了规矩儿不好收场……”
兆学疚脖子一硬,道:“西贝老哥,你甭管,你不动手,只管支楞起黑旗队,莫低了气势!乌鸦大爷,你还能吗?好,那还是你带小弟们铺家伙,一心,一会儿哥哥冲上去,你……”
一心兴致勃勃:“好啊,我帮着你打这大猫儿。”
兆学疚点头,又一把拉住欲后退的柳生,扯到前头,道:“你拳脚最硬,你打头阵儿,别想缩。你不看我,也得看一心,老大宝贝他,伤了他,你第一个当炮灰!”
柳生无奈顺从。
兆学疚安排妥当,一声发喊就杀气腾腾地向小猫一伙儿冲了上去,小猫素知兆学疚棒槌儿,怕吃眼前亏,当下就按耐不住,带着小弟们也迎了上来。短兵相接,不料,和兆学疚一起冲在前头的柳生和一心齐齐抱住了兆学疚,小猫收势不住,拳脚棍棒已夹七夹八地打将下去。那乌鸦一伙早从铺家伙转为黑旗队,只是鼓噪呐喊,迎着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