个是江湖散人,便是……像这小王爷这样的大好青年,只要哼得上几句,也便道人居士亲加诰封,好像一辈子要和烟水为伍,其实只是闹市寓公,洋场阔少,连一点江湖气息都没有的。然而谁敢说这些不是隐士!又有些维新时的文士、洋务运动后发迹的商贾、小站军阀中碾轧败落的政客,他们打过了英雄结,仍旧穿上长衫,摸摸肚皮,捏捏下巴,闲来就填艳词,捧戏子,归隐放浪,仿佛天地间真的已经十分自由了,然而他们是活在自由的边框上,大多数的人民仍旧在压迫下。
——这股颓败的陈腐气息!
兆学疚唾弃着,终于从那小王爷的身上硬拔开了目光,转眸周遭——今晚的来宾着实不少,黑压压的一厅都是权贵富豪,自然也少不了热门新贵黄千珊,这丫头依然是素衣艳裙,姣妍夺目,一双清凌凌的水杏眼,骄傲得让人也不敢多看……秋老虎却是只身前来,光头上戴着皮帽,倒也看不出伤是不是好了……眼下他一派悠闲地看戏,也不见带那忠心耿耿的小猫,似乎另藏有些玄机……田中龙一带了一票武士,在数量上很引人注目,小榕树带自己一伙,就四人,却都曾经出头露脸,在“质量”上也颇为引人注目。
——这里弥漫的是一股欲盖弥彰的硝烟火药味儿,一触即发。
别人倒也不妨,偏这伏翼心虚紧张,加上被人侧目,竟然开始发起抖来,兆学疚无奈,狠灌了他几杯酒,才把他那颤给压了下去。伏翼由此得法,只是一杯接着一杯,喝个没完没了。
——出门前,薄醉的伏翼曾与小和尚打了个照面,一心木呼呼地歪头看人,忽然晃着光脑袋,就冒出来一段子话来:“我觉得人也像植物一样嘛,只有在适当的时候,才可能活跃起来,就像牵牛花总在早上绽放,向日葵总是要对着太阳才昂起脸,而夜来香只在深夜里散发清香。而我们的伏翼,只有在酒后才显出些快活的神情,其余的时候倒显出像灌一样,一概处于冬眠状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