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方才对不住您了。”心下又想:这家伙又蔫又土,却也有些本事,一把死力气赚钱,嘴皮子能救急,黏人的本事也很到位,忠心的低姿态也能吊起人的保护欲,于是转头冲“纸高帽”嚷道:“叫他怎么的?”
“纸高帽”笑道:“少爷您别介意,这胶皮嘴皮子不错,咱忽然想起他可不正是赖在老黑码头混食儿的卫嘴子,想请他来说说话,大伙不爱听我说的,你不是也信他的话么!……上来!”
“纸高帽”冲伏翼瞪眼,洋少爷也有些松动,伏翼就藏不住了,被等得不耐烦的观众推拥着,死拉着胶皮,不情不愿地上到了台前。
“纸高帽”低声吩咐,又吹胡子瞪眼,伏翼委委屈屈地唯唯诺诺,而“纸高帽”也老道识人,一面威吓着,一面在身上胡乱抓掏两把,掏出那些个原来从伏翼身上混搜得来的零碎,伏翼的小眼晶晶马上就亮了。而后,“纸高帽”把小鼓一敲,豆人儿卓然一声,全体肃穆,伏翼站在那里,身后的胶皮有些不搭调,但神情一寂,满脸的小心性已一扫而空。临时搭档的演出正式开始——
“纸高帽”手里的小鼓一点一点,豆人儿全场奔命:操练、联兵、对抗、入阵、围歼、堵截,全场厮杀。配合着伏翼沉厚的声音讲解,更显得悲壮而真实。
“天津的义和团出现在1899年春,不久因山东、直隶的拳民弟兄陆续到来而声势大盛。1900年春夏之际,全城已是拳坛遍立,很快就控制了天津城。较著名的领袖有曹福田、张德成、林黑儿等,咱当时才是个十五岁的娃娃兵,跟的却是鼎鼎有名的好汉:大刀王五侠!而咱当时还片刻不离身带一个娃儿?谁?可不是咱的小根儿,而是大刀王五的宝儿——他的好友,在维新变法中杀身成仁的大侠谭嗣同的遗孤。这是外话,略过不提。那一年,6月10日驻扎在租界的各**队以‘保护’使馆为名,组成侵略联军企图进驻北京。天津义和团得悉后立即组织兵力破坏铁道,节节阻击,最后将联军围困于廊坊,使侵略军‘进京之路,水陆俱穷’,于6月26日狼狈逃回天津,不得不承认这次失败使‘欧洲人在亚洲人面前丢了脸’。天津义和团为了阻击屯驻在大沽口军舰上增援的各国侵略军,于6月18日又主动发起攻打老龙头车站的战斗,当时驻守车站的是老俄子,那一仗最是过瘾,加上其时老天爷保佑,团里的天师做法,大雨淋得洋枪全哑了,被咱刀片子翻覆,砍得十分尽兴,甚至还一度占领了车站。可天师的时效终是过了,刀枪不入终也不能长久,咱始终是以血肉之躯对抗洋枪洋炮,不曾后退半步……最后,王五哥浑身是血,仍要死冲,他道:‘小兄弟,我护不了你了,死就死了,可咱人不能孬。你瞧,这是天师临上阵前给我的,说是去邪护身,刀枪不入,其实最主要是不要战士怯阵,我知道自己不需要这个,也断断不会缩头,所以根本就没用它。当然,我知道你也是个好的,我这个,就给孩子吧,带他活下去,给他做个纪念,要他做个好汉。’后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