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柏被带回来的时候,几乎已经死了一半。长期的滴水未进加以饥饿,更有**上的虐待,蓬头垢面,简直让人不忍直视。他马上被带去治疗,汪清雨只来得及看了他一眼。在看到他这副样子的时候,她极为平静,平静到近乎冷漠。
叔父还活着,这就够了。
她既不好奇他经历了些什么?更不好奇他的未来会是怎样。
她再也没有未来了,甚至也失去了自我。
“你不要担心,我会安排最好的私人医生来……”
她抬起手,忍无可忍地打断崔维落的话,几次深呼吸才稳住情绪。
崔维落适时地缄默起来。
她头也不回,转身快步地返回属于自己的房间,胸口仿佛被巨石填压,闷得喘不过气。
这真是个漂亮的房间,崔维落常感叹,说这才是配得上她的生活,说她理应被如此照顾。可她看着这厚重的地毯,精致的窗帘,明亮的梳妆镜,耀眼的珠宝,只觉得刺目到让她想掉眼泪!这些陌生又可怕的东西,从来就不该属于她。
之后的日子里,每当崔维落要提起叔父的情况时,她就会粗暴地打断,明确表示一个字也不想听。
“他还活着吗?”她生硬地问道。
崔维落怔了一下,答道:“是的。”
“那就好。其他的我都不想知道。”
几次之后,崔维落便再也不曾提起过汪柏了。
他费尽心机地想讨汪清雨的欢心,却发现连她的注意力都吸引不了。她像个木头人似的日复一日地沉浸在书的海洋中,这真是让他始料未及。他邀请她、劝她和他出门去逛逛,最后不得不强行将她带上车,这才得逞。
她临走手里竟还抓着一本书,崔维落再也按捺不住,直接劈手夺过,把它丢在她的床上。他好歹克制住了自己,没有直接把书丢进窗外的池塘里。
车外繁华的街道如漂亮的梦境般闪过,但汪清雨只是无动于衷地瞪着那些好似空气般的景色。
他带她去能俯瞰整座城市的昂贵的餐厅,她中规中矩地使用着刀叉,乖乖地吞咽下少量食物,既没有不满也没有赞扬。
在夜晚少有行人的林荫道上走着,他去牵她的手,她也就温顺地由着他去牵,但五指在他的手中反倒越来越冷,越来越冷,甚至让他幻觉自己在牵着一个死人,其他书友正在看:。
此外,她就是日复一日地读。
每当看到她倚着床头读书,崔维落就会感到两人之间千里万里的鸿沟,这种距离感对他的折磨日益加剧。
有一天,崔维落如往常一样去她的房间里看她,竟发现她不见了踪影。他的心骤然紧缩,第一反应竟是奔到窗口往楼下看去,所幸楼下并没有什么尸体——之后才满屋子转着寻找她。
最后找到汪清雨的时候,她居然被一堆书包围着,缩在书房的地上睡着了。崔维落忍无可忍,扑到书架前,疯了似的把那些书几本几本地从上面打落,发出沉闷的巨响,汪清雨这才醒了过来。
“你在做什么?”她迟钝地撑起身体,满脸诧异。
崔维落回身打量着她,露出冰冷的微笑:“清雨,原来你也会有表情,我还以为你一直戴着面具,早就忘了怎么哭怎么笑。” 汪清雨蹙起眉头,一言不发。
崔维落更加生气:“我费尽了心思讨好你,到头来还不如这些书让你上心!”他大步踱过来拽起汪清雨的胳膊,拉着她从书堆中站起,她的脚踩在书脊上,狠狠地崴了一下。
“你以后再也看不到这些书了。”他赌咒似的说着,用巨大的力气钳着她的手腕将她带出书房,中途在走廊里遇到佣人的时候,她听到他吩咐道要把所有的书都处理掉。
事实上汪清雨并没有感到多么心疼,她似乎早已失去了感觉。
随后她被丢在卧室的床上,当她颓然地趴倒在柔软的床垫上时,闭着眼睛只听到书页碎裂的刺耳声响。崔维落在撕扯她身边所有的书。
尽管认定自己早已心如死灰,她还是忍不住啜泣起来。听到她的哭泣,崔维落这才停下手中的动作,静了半晌,任手中残破的纸张滑落在地上,走过来坐在她身边。
“你别难过了。”他似乎完全泄了气,声音也轻柔起来:“我不生气了,你爱看哪些书,我也全部赔给你,好不好?是我太心急,我该给你更多的时间。”
汪清雨把脸埋在枕头里,除了肩膀的抽动外几乎像是睡着了。
就在崔维落以为她什么都不会说的时候,她才终于模模糊糊地嘟囔道:“今天考试……”
“什么?”
“今天考试……我本该坐在教室里、考试……”她的泪水滚滚地滴落在床单上:“盼着这一天快点来,时间反而过得很慢,要把人逼疯;我等啊等……那么多天,一天一天地数着,熬到头,却等来这么个结局……”
崔维落这才明白过来她在说什么?一时之间只能像个哑巴似的说不出话来。低下头,脚边全都是折断的翅膀般的碎纸,让他的心不适地颤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