极北之地,月色苍凉,风中夹杂着从不远处的海岸吹来的腥气,一个黑发男子孑然立在空旷的沙石地上,几滴鲜血顺着眼角,啪嗒啪嗒滴落在白沙之上,那宛若熟透的红色浆果的颜色在白沙的背景之上,甚是惹眼。
“丢了一只眼睛吗……”男人的一只大手掩上自己的左眼,不知是因为痛还是因为什么,他突然扯起嘴角,低声道,“用一只眼睛,换一个遗失的契约,未尝不是一个不错的交易。”
他竟是在笑!脸上那抹摄人心魄的笑在夜光中缓缓收敛,最终归于寂然。
当他再次把手拿下来的时候,只见那淌血的眼睛突然发出绿色的荧光,更令人震惊的是,一些奇怪的文字隐约可见,但很快便隐没进了那深邃的瞳仁中。
身穿黑袍的男子长发一直垂到腰间,肤色凝润如雪,面容冷寂,侧脸是绝美的,只见他抬起右手,将一个面具扣到脸上,那狐面的描画并不细致,甚至有些说不出的粗陋,但他似乎对其很是珍爱,在佩戴之前轻轻用手拂去上面溅上的血点,并在眼睛处停留了片刻,温柔的摩挲,嘴角微扬,瞬间便迷醉了那四月的风。
与那半神半兽的一战,消耗了他三成灵力,最后还搭上了一只眼睛,将那左眼作为那降服之物的巢穴,可尽管疲累,他的身体却毫无知觉,内心更是茫然一片,头脑也混沌,一时不知为何自己竟然在此,直到一些模糊的意识回归脑海,他的眼前才突然浮现出一个少女的清秀面容。
是呢,他曾对一个少女约定,要找来那黄昏之嵵的幼虫……
他竟因为少女的一句话,而跋山涉水,来到这蛮荒之所,连他自己都不晓,逍遥惯了的自己,为何会受制于一个涉世未深的小丫头,可也许这又是另外一个心血来潮,如同之前的那个胡指的婚约一般。
他想到这里,有些无奈地温柔笑笑,突然想起少女身上的气息——他喜欢她身上的味道,暖洋洋,让人很安心。对于这个味道的眷恋使他一时心痒难耐。他想快点赶到她身边去……他这一去,已不知人世间是何年何月了。时间这东西对于他来说是凝滞的,他感受不到常人及草木可以体会到的一期一会以及一枯一荣。久居这常含变迁的人世,常常令他生出无常之感,于是心也渐渐麻木,对于离别早就淡然,这世上没有恒常之物能陪他一同来,一同归,他是寂寞的集合,就连创造他出来的那个人都无法告诉他,他要归去何处,他成了这世上的帝王,却连自身的归所都寻不到,不免悲哀,可正因此,他才更加不解,为何早无执念之心的自己,竟然会那么渴望与某个人相见,好看的小说:。
眼睛清亮的少女,一头凌乱的长发,如同海水里生长的浓密的海藻,柔和的脸线,小巧而精致的鼻子,稍稍有些薄的双唇,嘴角不常挑起,脸颊边的两个小梨涡却若隐若现,因为不常笑,所以笑起来时竟会让人觉得微醺,一双玲珑的耳朵,也会让人忍不住想抚摸上去,抬头仰望天空时,那白皙而细嫩的修长脖颈便一览无余,声音亦是清澈温柔,让人很喜欢和她说话……能让他留下如此清晰印象的女子她还是第一个,也许就像他自己说的那样,有一个很强烈的预感告诉他,他也许会爱她。
可当他来到那个少女的应在之所时,只望见了满目苍夷,在原是一座清寂宅邸的地方,是有些年头的黑色废墟,曾经被人收拾过,却还是残留下来黑色的灰烬,四月温和的风旋卷着过耳边,在废墟背后的空地上,一排排墓碑像是在诉说着不堪回首的往昔,却终因为无奈而带了些苍凉的味道。他的心上在那个时刻疯长着黑色的芒草,他知道自己错过了什么,却无力将那错过弥补回来,第一次,一股类似愤怒的感情从那空旷的躯壳内升腾起来,变成咆哮的烈焰,是谁?是谁毁了这里?!
“炽魎。”他低唤一声,毫无表情的脸上,只一双漆黑的眼,冷冷扫视着眼前的一切。
“吾王。”一个低沉而浑厚的声音回应他的召唤,那个声音从他的脚底传来,朝下望去,却只看到他的影子,仿佛有什么庞大的生物藏在其中一般。
“本王此行多久?”他问。
“足有两年整。”那个声音答。
“……你应该记得那孩子的味道,把她找出来。”他沉默了片刻,随后这样命令,语气依然淡漠,却夹杂着不容抗拒的威慑之力。
“是。吾王。”那个声音这样应道。
“没想到,已是二十四个月明了……”他望着远天,幽幽道,“我竟然忘记时间这东西了。”
说着凄然一笑,“这躯体,还真的总是无端负了好时光。”
“吾王。”不及半日,那名叫炽魎的下仆便已带回了消息,“所寻之人不在属下所能搜寻的范围。”那时,他正斜靠在一棵巨木之下,美目微闭,脸被面具半掩着,仿佛徜徉在浅梦之中。
“哦?”听到炽魎的回话,黑长发男子喉结微动,语气稍稍惊异。
“也就是说,她或许已不在人世。也或许……”那个声音没有再说下去。
“也或许,她身在京都。”男子微张双眼,表情仍懒洋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