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隐山的九万多级台阶的尽头,有座完全由黑色的砖石砌成的宫室,那里终年寒气逼人,飞鸟亦不敢临近其上空,那黑色的砖石仿佛是打捞自深海的千年寒冰,从很远的地方都能感觉到那座城散发出的簌簌寒意。
他沉眠在这样一座死寂的城中,已接近15年。
王座上的他,单臂靠在扶手处,并用拳头轻轻支撑着自己的脸部,浓密的长发因为太长太直而不经意间落了一地,那宛若研磨的很浓的墨汁的黑色,仿佛快要溢出来一般,更加衬得他的脸苍白,这样一个姿势会让人觉得那像是一个夜半打盹的人,仿佛随时都会轻轻睁开眼睛来,而这看似浅浅的一睡,却早已过了那么漫长的时间……
当他睁开眼睛时,从那眼睛里,又会流露出怎样的色彩呢。
而在陷入这样的沉睡之前的某个时间,他正在和一个女子纠缠,那是个美丽的女子,唇红齿白,一笑倾城,她的鼻息,她的幽香,她软玉般的肌肤,每一寸都在努力展现着风情,可尽管如此,那怀中女子的脸,对于他来说却与他见过的芸芸众生之中的任何女子都无异,他或许从来没有打算将她的脸记刻在心上,他来到这世上只感觉空虚,他的内心无法容纳任何自身之外的存在,他放Lang形骸,却愈发觉得人世无聊难居,于是他得出结论,人类的女子终究无法填补他空洞的心。
进行了一半之后,他蓦然推开与自己纠缠的女子,并换了一副表情,淡漠地披上华丽的长袍,踏出这个房间,任凭那女子在身后声嘶力竭。此时他终于一如往常地厌烦了这个女人的身体,他需要新的陌生感。而她也深知,在这寒宫之中,若不能讨好那美貌的王者,便只有死路一条,意识到自己已经无力挽回那个决绝离去的男人的心,那长着一双妩媚的桃花眼,哭起来楚楚动人的女子,心一横便把原插在头上的金钗,插入了心脏。
她在集市上遇到这个有着倾城容貌但是却冷漠少言的男人,只几句话,便乖乖交出了自己的心,好看的小说:。她情愿被他诱拐,并满怀着欢欣,对他投怀送抱。
“那么,跟我来吧。”听到他说那句话时,她是如何梦想着这之后的一切,那就像是一卷展开的画纸,她拿了笔来涂,却不知晓笔上的颜色,会脏了自己幻想的一切。那时的她绝对不会想到,自己会在不久之后,变成一具美丽的尸体。
可是,她也不会想到,竟然就连死,她都是情愿的。
而走回那空旷的大殿之上的他,席身坐在座椅上,只呆呆望着空寂无人的厅堂,好无聊——内心这个想法,开始侵吞他的所有知觉。这种在他的日常里时常出现的想法,在那天像洪水猛兽一般异常猖獗,混乱的思绪中,他突然又想到了那个自己在半年之前与人定下的约定,那个约定原本早已被他抛在脑后,却在这天突然毫无预兆地蹦到了自己眼前。
那日,一个从南朝而来的男子,前来这北国之地,求那生长在云隐最高山巅的血灵芝,那南国男子剑眉星目,容貌极其俊美,就算是阅人无数的他,也为来者康健的身形微微侧目。
他想到这里时,微微费了一点力,才能把接下来的剧情补充齐全。
他记得那个男人的身边,跟随了一个貌美的女子,那女子默默立在男子的一旁,绝不多发一语,一直表情淡漠,大而圆的眼睛里平静如水,让他震惊的是,他竟无法读懂她。
她娴静而立,目视着那个男人的一举一动,眼里是深埋的爱意——尽管她可能没有发觉。他当时突然有了嫉妒之心,这于他来说是少有之事,于是他挑了眉,向那男子提出了这样的要求——“我想要你最珍贵之物。比如说,那个女人——”
他的手指向一旁的女子,那一直波澜不惊的女子这才稍稍动容,她的眉头微微皱起来,但是眼神依然没有退缩。
“帝君,就算梨若是我的女人,我也不能答应,何况她并不是呢,我更是无权拿她来做交易……”那男子激动异常,可他丝毫不为所动。
“我何时说要这个女人。”他笑出声来,“……我要她肚子里的孩子。”
是呢,自己曾经说过这么荒唐的话呢……他想到这里时稍稍皱起眉头,但是他总能找到原谅自己的理由。
“那么,15年后,就请公子按照约定来迎娶小女。”那女子最后朱唇轻启,这样道。
——啊,原来是这样——他想到这里,嘴角露出笑意。
距离那天已过去半年左右,还有不到15年吗?那么,就把那之后的时间,利用的稍微有意思点吧——他这样独断地决定。
稍微年长一些的人都会记得,在15年前的一个平凡无奇的日子里,那北朝的君王突然从这片大陆隐去了身形,他终于厌倦了伪装成一个合格的王,而抛却了他的子民,亦抛却了那尘世的虚无之名,只留书一封,北朝向南朝称臣,天下统一于白家。
有人说,他原本便是神祇,因为流连人间过久,而被天帝察觉,此时复又被召回天庭。可事实的真相却是,他只是用了15年,进行了一场难得的休息。
15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