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说白狐在失去自己的妻子时,会在雪山的洞窟之中,对着亡妻灵魂飞升之所,落十六夜之泪,而那天空,也会因此降十六夜之雨,虽不知此说可否属实,可它还是在某种程度上深深打动了我的心。我时常在梦里看到,一匹形单影只的白狐,面向洞窟外的一方天空呆坐,直到远天泛白,飞鸟掠过,天边的云像是被放牧者赶着的绵羊。
不知白狐落泪是否也如古人所说:眼枯即见骨。
那日的慕容家空前热闹,我从那个有关白狐的梦中被吵醒,揉着惺忪的睡眼,看到侍奉的丫头端了水进了屋子。小丫头虽不甚漂亮,但眼神清澈,眉间透露着灵气。很久很久以后,我是说,当我一个人走过了漫长的岁月,开始记不清楚她的模样,想不起她的声音,忆不起与她的初次相遇的时候,却仍然记得那个孩子温柔可人的笑,那笑总是开在嘴角,像朵雪后的梅花。
“鸳鸯,外面是怎么了?”我懒懒问道,刚刚醒来的缘故,手指微凉。
“二小姐。”比我小一岁的鸳鸯走到我近前,将水盆在支架上放好,“我听说是京上来的贵族过来提亲,要娶大小姐呢。”
“哦?”对于提亲之事,我早就见怪不怪,姐姐未到及笄之年,前来说亲的人便已可以排成一条长队,草箩镇上谁人不晓——慕容家子栖小姐倾国倾城,才貌双全。
“姐姐的名声,已经传到京城了吗。”我淡淡应道,对这个话题提不起兴趣。那时候的我还是个小丫头,对风月之事一向淡漠。可那日不知是来了什么兴致,竟想看看这京城公子到底拥有怎样的眉眼。于是洗了脸之后,朝鸳鸯吩咐了句:“给我拿件素净的衣服来,一会儿随我去看看。”
“可是二小姐……”鸳鸯面露难色,眉头皱起时,有些让人不太忍心,“老爷吩咐过,有客的时候不许小姐你……”
“放心,我只偷偷地看,不会在人前现身的。而且父亲大人不是不在府上吗?”我说着露出一个使她安心的笑,可我知道自己只是假装乖巧。内心里某个角落那颗寂寞的种子,早就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地被不知名的什么液体浇灌着。
“好吧,。”虽然有些为难,性格温和的鸳鸯还是勉强同意了我的要求,我猜想那大概一半源于同情,另一半则是因为她忌惮的人近日来为了一件生意去了北方而没有在府上。
会客室的门关着,我拉了鸳鸯的手,轻手轻脚走到窗子底下,刚一站定,立刻听到里面传来一个男人高亢的声音。
我想我长这么大,在慕容府还从没有听到过这么大的动静,在我记忆里,慕容府总是寂静的样子。
“这慕容家的小姐好大的架子,连我家主子都闭门不见吗?”我透过窗纸,往里面望去,偌大的会客室里,一排带刀之人立在两旁,而坐在席位之上气定神闲喝着茶的男子英气逼人,一身铠甲,看来是习武之人。
“大人请息怒……”年逾60的老管家欠身上前,“慕容家主人因事外出,一个未出阁的小姐,断无出门见客的道理啊。”
“我家主人岂是普通客人,睁开你的狗眼看清楚,这可是我碧落国的大将军!”
“将军?”我在门外皱起眉头。可是很大的官呢……掰指算算,皇帝下面是王侯,王侯之下便是相国,而相国之下,大概便是将军了吧。可是转念一想,这草箩镇是在炎君统治之下,虽然名义上北朝向南朝称臣,可南朝的将军,在曾是炎君属地的北国,还没有过分的权利吧……
鸳鸯看透了我的疑惑,伏在我耳边,语气有些轻飘:“山高皇帝远的,这南朝的将军怎就来这慕容府上撒野了呢。”
碧落之国偏居云冥大陆一隅,临着南海,小国寡民,却由两位帝君分权而治。京都的白家古来便为正统,这位将军,便是那南朝朝廷的武将。
而既然提到这里,就不能不提到北方云隐山上的另外一个朝廷,这个朝廷说来特别,说它是异能者聚集之地也无妨。云冥大陆是受“言灵”眷顾的神奇土地,人们自古便在与各种生灵的共存中繁衍生息。古人信仰言灵之术,认为说出来的事都能成真,由此而生祭辞,甚而衍生出神佛之法。百姓中身怀此法者虽不多,但也颇成气候。而炎君,便是要代表这些人,行自己的统治,因此他在云隐山上聚集能人异士,另立朝廷,与南朝抗衡——当然那段历史早就无迹可循。
所知道的历史是这样的,自旧历794年,白帝于京都建都以来,这碧落国一国两统的局面持续了300余年,世人曰:南有白帝,北有炎君。直到旧历1192年,北方朝廷向南方朝廷妥协,炎君向白帝低头称臣,这碧落之国才终于在名义上统一,而为何炎君在一朝之间抛却几世浮华,其中缘由,大概只有当时的两位帝君知晓。
草箩镇在数百年间是炎君统治之所,也是白家势力无法踏足的一方净土,可自从那位性情易变的君王在15年前舍弃他统治下的子民,在大陆上消隐无形之时,那白氏的势力便开始伸向草箩,甚至更北的地方。
就像没有人会相信那远古的神祇会回到这尘世一般,没有人相信炎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