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堤岸。那曾经郁郁葱葱的杨柳,如今只剩下衰败的枯枝残叶。干枯的柳条依旧挂在树枝上摇摇欲坠,随着频频掠过的寒风,扫着地面上堆积的尘土,时不时的掉下几缕,化入尘埃。人无千日好,花无百日红,世间万物有盛有衰,花如此,人亦如此。
柳素衣不知道自己究竟能红多久,只有趁着现在风华正茂多做些事情。
柳素衣身着青色的练功衣,左手执一把素色的纸扇,扇面上画着几根翠竹。轻抬兰指,脉脉含情,莲步轻移,似微风扶柳,风摆荷叶,无不是似水的柔情。
“海岛冰轮初转腾,见玉兔又转东升。冰轮离海岛,乾坤分外明,皓月当空,恰便是嫦娥离月宫。”
他是杨玉环,也不是杨玉环。他没有华贵的衣衫,没有华丽的布景,也没有无数的宫人侍奉。他有的只是玉环的忧,玉环的怨,以及玉环的执念。
他走到邓源陹眼前,纸扇扬起掩去半边的容颜。秋水闪着柔情,幽怨的看着邓源陹,悠悠念道:“独坐皇宫有数年,圣驾宠爱我占先。宫中冷落多寂寞,辜负嫦娥独自眠。”这一句念白诉说着杨玉环的凄楚。后宫佳丽三千,君王终究不会是她一个人的。她这一生爱过两个男人,都不是自己愿意去爱的,而是不得不爱……
邓源陹痴迷的看着他,伸出手来打算将他抓住。而柳素衣却在这个时候后退了两步,从容转身给了邓源陹一个背影,唱道:“好似嫦娥下九重, 凄凄冷落广寒宫。吓,广寒宫。”
邓源陹的手停在半空,终究是抓不到什么。柳素衣好似比以前又消瘦了些,这些日子这般劳累,身子是否还吃得消?他是多想扑上去将柳素衣抱在怀里……嘘寒问暖的话显得太过浮夸,但除了这些他又能做什么?他觉得自己很无能,除了给柳素衣带来伤害,还能做什么?
柳素衣纸扇一收,眼神一挑好似在示意眼前的宫人,一声叫板:“带路。”莲步轻移,左右颠簸,似轿撵登上狭窄的石桥。脚步停,似至石桥当中,探头向下望去,目光灵动,似乎在看那水中游动的金鱼,好看的小说:。
“玉石桥斜依把栏杆靠。鸳鸯来戏水……”柳素衣将纸扇一横,挑眉扫了邓源陹一眼,就似娇羞女儿一般,转过身去,复又转回,垂眸娇滴滴的扫过邓源陹的裤脚,唱:“金丝鲤鱼在水面上漂,水上漂。”
如今的玉环早已忘记了李瑁,而是期盼着能与李隆基鸳鸯戏水。李瑁保护不了自己的妻,玉环唯有随波逐流,来换自己与李瑁的一生平安,一世荣华。这一举,让自己背负了多少骂名,多少冷嘲热讽,甚至是来自李瑁的怨怼。世人都道玉环无情,却不知玉环的情已经被李瑁伤尽。
邓源陹看到的是伤心欲绝之后的玉环。此时的玉环再次动了情,她将自己全部的爱恋给了拆散她与李瑁的那个男人,李瑁的父皇——李隆基。她与这个男人相约百花亭,这一路所见都是美好的事物,她也带着美好的希望。
柳素衣遥望蓝天,水袖扬起,纸扇抬平,迈着碎步缓步平移,“当空雁儿飞腾,闻奴声影落画屏。”
邓源陹看着这场不似戏剧的戏剧,心中十分难受。眼前且歌且舞的人没有盛装,一身朴素的衣衫,一柄素色的扇子,没有曲乐相称,没有锣鼓相伴。有的只是这衰败的冬景。那清泠的嗓音却可沁人心肺,那轻盈的舞步却可乱人心神。
那究竟是杨玉环,还是柳素衣?是素衣为何多了几分凄楚,是玉环又为何少了几分柔媚?朝阳透过残枝败叶在柳素衣身上留下斑斑点点,他就在这影影绰绰之间洋溢着剧中人的喜悦。
邓源陹知道剧中人终等不来他的三郎,知道他的三郎会为了自己的社稷江山,让这一缕香魂飞散在马嵬坡前。李瑁无能,李隆基却无情。玉环在这两个男人之间周旋,注定不会有好下场。他看着柳素衣那张不加粉饰的脸,发自内心的喜悦扔挂在那张脸上,好似在宣告:他的三郎就要来见他了!
“不要再等李三郎了!!”邓源陹忽然大喝一声,紧接着大步走上前去,一把攥住了柳素衣的手,打断了这一场演出。
柳素衣不解的看着他,问道:“源陹,你怎么了?不是说要看素衣练戏么?”
“不要再等李三郎了!!你知不知道他会为了一己私利,将你丢弃在马嵬坡?”邓源陹在对剧中人说话,但这剧中人又何尝不是柳素衣呢?
柳素衣笑了笑:“我可有办法……离开李三郎么?”他转过身去,聘婷却步,移至杨柳旁,抬手拂过干枯的柳条:“玉环何不想……”回眸哀怨的看着邓源陹:“和李瑁白头偕老呢。”
这一句却像是五雷轰顶,将邓源陹劈了一个体无完肤。他颓废的垂下头:“李瑁无能……”
柳素衣依旧是笑了笑,只是这次笑的有些失神。启口悠悠的道:“源陹……还是叫素衣将这场戏唱完吧!”戏既然开场,就没有不唱完的道理。
得闻唐王驾转西宫,玉环自饮闷酒。三五盏下肚,已显醉态。欠身半蹲,两条灵动的水袖交相甩出几朵白莲,再次起身已显蹒跚。
“同宵捧金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