邺城建在江南,毗邻三途河,处于阴阳两界的交界。这里鱼龙混杂,随便挑一人,背后都可能藏着大段的故事,是以无人会过问你从何而来,又要到哪里去。他们大多见惯了来去,不会与人深交,而对木子却是一个例外。
邺城有九街十八巷,俱以青琉璃石铺砌,匀整细洁。世人皆知京师贵气冲云霄,邺城秀色甲天下。此话不假。江南自古多秀户朱阁,庭院深深,水榭亭台也比别处典雅别致些,就连男人也是长得温润如玉,让人看了便心起涟漪。
木子便是其中的佼佼,可谓面如冠玉,貌比潘安。她在此隐姓埋名,过着大隐于市的生活,日子倒也算平静安逸。唯一美中不足是自她来了后,不少小姐丫鬟便得了相思病,隔三差五的有媒婆登门提亲,让她不甚烦扰。
记得她刚来邺城的那天,天色蜡黄,低压压的下着小雨。也正多亏了这场雨,使得她暂时只能在亭子里歇脚,也给了她留下来的机会。
那天下午她在亭子里站了两个时辰,而周围的女子竟也无一人离去,一直痴痴看着。起初她以为大家都是来躲雨,直到琼姬专程从轿辇上下来,扭着夸张的步子走近她,惊叹道:“哎呀哎呀,哪里来的小倌这么俊,有没有兴趣到我们羞花楼挂牌呀?我们男女通吃……”
木子醍醐灌顶,这才知晓她们全都误会了。她不过是在前面的村里捡来一件男装避寒,万万没想到旁人会被她的男装扮相所迷。
木子刚想离开这是非之地,却突然发现老/鸨的面相有些熟悉,像极了沉眠洱海底的翩翩美谪仙。只是曾经冷若冰霜的仙子下凡后居然化作了人间的老/鸨,木子心里一突,下意识觉得不可能,可心底却犹然抱了分希望。不确定道:“你是琼姬?”
面前的女人突然收起笑容,睁开色/眯眯的眼睛,正色打量她。
“……你是慕紫?”
木子点了点头,“好久不见。”
二人天雷勾地火,勾肩搭背携手离去。留下一众姑娘引领以望,芳心碎了一地。
琼姬将木子带到城外半山腰的一座私宅,进屋后,婢女们几次三番想替她脱掉外套,都被她婉拒了,面对琼姬狐疑的眼神,她直道天寒地冻,还是穿着暖和。
琼姬屏退了众人,问她是否有难言之隐或是受了伤。面对她的灼灼目光,木子被逼得无法只得解开了大衣。只见大衣里,胸口位置处裹着一个婴儿,软软嫩嫩不过两个巴掌大小,却毫无生气。
琼姬倒吸了一口凉气,“你不仅恋/童,还恋/尸!怪不得当初在洱海你对我那般好,原来是别有居心……”琼姬裹紧了身上的衣裳,向后退了一步。
“停,收起你的臆想,”木子揉了揉太阳穴,“她是我的的孩子。”
“你的孩子?”琼姬怔住了。
“我怀她七个月的时候早产了。”
“她这样同死没有什么分别,”琼姬叹了口气,“趁早埋了吧。”
“我不能看着她在我眼前死去。”
“孩子他爹不管?”
“……”
木子沉默了,不知该怎么诉说这其中的原委。有些事情,甚至连她自己也不确定。
如果孩子的生父真是白帝,那么可以确定的是,雷厉风行从无失手的白帝在她身上栽了个大跟头,这笔账已经像滚雪球一般越滚越大,孩子他爹视自己为眼中钉。若将来冤家路窄不慎碰上,只怕自己连渣都不会剩下。
琼姬见木子恍恍惚惚不在状态,便一副了然于胸的模样,摇头叹道:“你们这些年轻人啊,只图一时之快,真教人不省心。接下来打算怎么办?总不能一辈子抱着。”
“养活她。”
琼姬一怔,“你说什么?”
“养、活、她。”木子一字一顿,铿锵有力。
“开玩笑么?你拿什么养活她?她一出生就夭折了,她个死胎!”琼姬拍案而起,语调激动,似乎想以此唤醒她的白日梦。
木子不疾不徐,缓缓答道:“我的骨血,还有,婴灵。”
“……”琼姬跌坐在凳子上,良久才颤悠悠地竖起大拇指:“这种事只有你想得出来,也只有你敢做。”
慕紫淡淡一笑,“承让了。”
“记得从前你孑然一身,桀骜不驯,如今多了个拖油瓶,”说到这,琼姬似觉得不妥,干咳了两声,又道:“如今多了份牵挂,反倒更加一往无前了。你此番来邺城想必并非偶然,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听闻邺城毗邻黄泉……”
琼姬摆摆手,打断道:“入了黄泉的魂魄就会被三途河水污染,多多少少带了戾气。用它们的魂魄抚育孩子怕是不妥。”
“黄泉的污浊我如何会不知?可如今我的骨血用一分则少一分,而婴灵之法一旦开始便不能停下,若没有源源不断的魂魄补给,只怕一切都是白费周折了,”木子咬咬牙,决定将计划和盘托出,“而且,黄泉也并非我此行的目的地。我不过想途径忘川,然后到那冥府底,盗取鬼君的招魂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