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句话里有些微妙的意味,奥格罗没有表情的表情和平平的语气又让它听起来不过是一句简单的陈述。
“或许。”拉瓦尔心平气和地回应,“我毕竟多活了几十年。”
虽然白发苍苍,看起来与艾伦差不多年纪,甚至脸上的皱纹还少一些,安都赫的大祭司事实上已经接近百岁。超出常人的健康与长寿,在普通人看来也算是某种神迹,连费利西蒂得到的敬畏与崇拜也有许多源自这浅薄却明显的证明。而在还活着的圣职者之中,除了有十几年未曾出现过的黎明女神的大祭司,拉瓦尔已经是最年长的一位。
他们所经历过的漫长的岁月,的确是无法否认的力量与财富。
年轻的法师再一次无话可说地沉默下去。
“‘它无法被阻止。’”这一次开口的是克罗夫勒。
似乎已经有点醉意的城主向奈杰尔举了举杯:“这位牧师大人来找我的时候,是这样告诉我的。我以为那也是您的意思……原来不是吗?”
博雷纳看他一眼,不动声色地挪开了他手边的酒瓶。
奈杰尔永远都不怎么好看的脸色又黑了一层。
“在今晚……在昨晚之前,我们并没有任何头绪。”拉瓦尔既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斯科特·克利瑟斯的力量深不可测,在一无所知的情况下,以一座城市为代价来阻止他……这过于冒险。”
“所以,”博雷纳摊手,“我们现在有了什么头绪?——总不会还有另一种城市的地底藏着另一条看不见的蛇吧?”
“事实上,最重要的不是那个。”拉瓦尔回答。
他向奈杰尔点点头,牧师念出简短的咒语,按到特拉维斯额头的手心微微闪过一点光。
“他说他知道该如何破坏仪式。”奈杰尔说。
法术被解除。一直呆坐在他身边的修书匠仿佛从梦中醒来般茫然地抬头,近乎惊恐地看过周围每一张面孔——这里任何一个人都能轻而易举地将他碾碎。
“……而你们相信他?”
对着一个普通人,奥格罗无意掩饰他的不屑。
“他是耐瑟斯的信徒。”拉瓦尔回答,“或许是巴拉赫最早信奉耐瑟斯的人。他花了几十年的时间在历史与传说中寻找耐瑟斯存在的证明,他看过的书籍多过许多渊博的学者……他的确知道许多事,而那是真是假,我们总能有自己的判断。”
特拉维斯的嘴唇蠕动着,不自觉地打着哆嗦,脸色灰败如死。
“……别担心。”埃德忍不住开口,“我们不会伤害你。”
“即使我把你带入了陷阱?”特拉维斯皱巴巴的脸扭成一团。
“……你不是有意的。”
“你真这么相信?”特拉维斯的喉咙里发出怪异的咯咯声,笑得像哭。
“是的。”埃德轻声回答,“这里有许多最珍贵的书籍是在你的修复之下才能保存下去,我看得出你的骄傲和珍惜……你绝对不会允许它们被再次损毁。”
而他们遭遇伏击,一整间藏书室和其中的书籍几乎被完全摧毁……那时特拉维斯近乎疯狂的愤怒不是伪装得出来的——在恢复冷静之后,这其实不难判断。
特拉维斯呆呆地看着他。这意料之外的理解在他眼中点亮一丝微光。
“……你们想知道什么?”他问,干瘦的身体依旧不由自主地缩成一团,却显然平静了许多。
“神之骨。”奈杰尔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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特拉维斯并不怎么擅长叙述。他时不时地陷入某些毫无意义的细节,不厌其烦地重复某些书中的句子,但并没有人打断他。
谁都看得出,这个老人的灵魂在长时间的煎熬里已经脆弱不堪——他随时有可能崩溃。
神之骨,照理而言是不可能存在的东西。诸神的本体根本无法出现在这个世界,当然更不可能留下骨骸。一些传说里神神秘秘地提到的“神的遗骸”,多半是巨人的遗骨,或纯粹编造出来的东西。
但在希德尼神殿的祭坛下,藏着一段神之骨。
“至少我们如此相信。”特拉维斯神情恍惚,“那绝对不是巨人的骨骼……它拥有某种……难以形容的力量,当你靠近它,就一定能感觉到。你会在它面前跪倒,泪流满面,感觉自己被拯救……感觉自己终于完整。”
耐瑟斯的信徒们在荒芜的希德尼盆地,在被遗忘的极北之光外建起那座神殿,并不是意外。
“他们被引导而去,却惘然不知。”老人喃喃低语,“‘最普通的信徒发现的神迹才是真正的神迹。’……科帕斯·芬顿是这么说的。他从不在自己身上玩什么花样。”
那也是长久的时间里,特拉维斯对他深信不疑的原因之一。一位正直、沉稳,不为自己谋取任何名利,不会用任何虚无缥缈的承诺或强大力量的威压来换取信任或敬畏的牧师,难道不比那些只会在神殿里,在贵族和富商面前夸夸其谈,却对真正需要帮助的人视而不见的圣职者更值得信任吗?
科帕斯在那段骨骼被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