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北落前脚一踏入府中,杜未未便迎面而来了,仿佛是专门在等着她似地。du00.com她对师北落说公主要见她,于是师北落此刻便来到了天璇公主的房门前,望着那贴着喜庆红字的梨花木门师北落忽然停住了脚步。
“驸马?”领路的杜未未见师北落停了下来遂转过了头,奇怪地望着她。“公主还在里面等着呢。”
“好,我马上就去。”师北落微笑回答。低下头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襟,等到确认干净整洁之后又抬起袖口闻了一□上的味道。成绯馆的脂粉气过浓,用的都是香薰,她进到那里的时候多多少少会带上一些,只希望付青硕对这种香味不要太过敏感才好。
这般思忖着推开房门,屋内的布置还和昨日一样,那面绣着牡丹花的六扇门屏风一眼便可以瞧见。只是屏风之后的卧榻师北落未曾睡过,她在新婚之夜是独自睡在地上的。
那夜秋味甚浓,夜风若有似无地从窗扇间透进来,一丝丝地吹入她的骨髓。虽然铺了一层垫絮,但白玉石的地面湿气似乎在不断上涌,浸得师北落浑身一片冰凉。
即便平日里是高床软枕,师北落也无法安然入睡,只因一入梦中,那战火纷飞的场面让她时刻在半夜惊醒,起来的时候满身冷汗,眼前仿佛还有母妃在烈火中焦灼煎熬着的面容。师北落就在这夜夜的梦靥中挣扎着,有时候醒来便再也不敢睡了,独自抱着膝盖坐在床上醒了一夜,至多在第二日午后的时候假寐养神。
这样身心俱疲的日子即使是身强体壮之人也忍耐不住,何况是师北落这样的病秧子,于是师北落的身子更在这一日又一日的折磨中变得更加虚弱,她几乎是强撑着一口气才存活下来的。
虽然屋内还有一张躺椅,但躺椅就在窗户之下,躺在那儿不如索性躺在地上。翌日天明的时候,师北落便忍不住起身了。叠好毯子,望了一眼还在熟睡的付青硕,付青硕瓷白的面容在睡梦中不像平日里那般清冷高傲,此刻的她看起来是那样惹人怜爱喜欢。
师北落不知不觉走到了她的身边,静静地凝望着她,心想若还在陈国,若还在过去,她们或许还可以像以前一样睡在一张床榻上,面对着面彻夜长谈。只不过一直在说的是自己,一直在耐心倾听的是付青硕。
珠帘脆响,师北落扭头往一边的侧房望去,一个人影现在珠帘之后,她穿着一袭淡青色的广袖流仙裙,宽袖窄腰,更衬得身姿婀娜。
“驸马一早去哪里了?”付青硕淡淡开口,声音平平稳稳。
“回去旧宅打点打点。”师北落站在帘外恭谨道。
付青硕面前的桌几上铺成那拼凑而成的画像,画上的人此刻就站在珠帘之外。师北落显然也是瞧见了这幅画,眼神之中掀起微波,但那只是一瞬间的事情,这阵小小的涟漪很快便隐没在她恭恭敬敬的态度之中。似乎她与天璇公主之间不是夫妻,而是君臣,她在尽力恪守本分,保持距离。
付青硕转过头,隔着珠帘一双深邃的眸子正定定地望着师北落,“驸马为何还站在外头,何不进来瞧一瞧这副丹青?”
师北落无法,只能挑帘进去。她不敢正眼仔细观察这幅画,目光有些躲闪。
这幅画她当年亲手撕了,怎会落到付青硕的手中?她拼凑收藏这幅画何用?
师北落的视线慢慢挪移到付青硕的侧脸上,心想此人与当年相比,风采更胜从前,心思深度也更甚从前,她明知道自己是李悠南,却为何要助她成为她的驸马?
两个人同时不说话的时候,室内安静地诡异。
“驸马可知丹青上画的是何人?”付青硕问。
“启禀公主,师北落不知道画上何人。”
“她就是陈国公主李悠南。”付青硕直言不讳地道,“是本宫一生之中,最难以忘怀之人。”
“哦?”师北落一愣,仰头直视付青硕的眼,目光犹疑不定,最后扯起半真半假的笑容道,“陈国公主真是公主的好友?但师北落所闻好像正是公主的缘故才能使得琥国军队在三日之内大破陈国,大家都以为公主您和太尉公子苏和接近陈国公主就是为了军事布防图呢。”
她说话时候的散漫语气,绝让人想不到她就是四年前在玄武宫外哭得声嘶力竭的人儿。琥国皇帝一声令下,陈国宫殿连同被强行聚集在一起的皇族在众人面前被付之一炬,火势连烧三日,映得东边天空煞红一片。
付青硕听得出她口中的嘲讽,神态纹丝不动,朱唇轻启道,“驸马写得一手好字,此画修缮完毕但是缺少一副字联,不若就让驸马题词如何?”
“让我题词?”师北落有些诧异,“公主与画上之人交情甚笃,而师北落与画上之人素未谋面,这样做怕是不妥吧?”
她说了这么一通,付青硕好像全都没有听见,亲自研磨提笔递给师北落。师北落望着那只狼毫笔,视线扫过付青硕的皓腕,末了还是接过狼毫笔顺势撩起袖子歪着脑袋问,“公主要写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