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家塆枪声大作时,举水河畔的姚家冲宁静安详。Du00.coM
姚家大院的东厢房里大少爷姚青松的住处,庶出的二少爷姚青云年仅七岁,跟随生母二姨太同住,姚青荷喜静又得姚恒修格外宠爱,独住有荷塘的后院。
初秋的荷塘没了曾经的田田荷叶和亭亭荷花,一池秋水倒映出渐趋圆满的上弦月,没有诗情画意,只让人想起萧肃的深秋即将到来。闷坐在荷塘边石凳上的两兄妹都有如此感觉。
沉闷的气氛必须打破,该说的话必须要说,任务第一。
“妹。”姚青松一直这么称呼妹妹,独特的,满含亲情的,就这一个字,多了就失去了本意和味道。
“嘘..别说话。”姚青荷看着水中哥哥的倒影,知道哥哥接下来要说什么,她不想听,不愿意等哥哥说出来之后令两人都难堪。姚家和杨家的婚约并未事前征求她的同意,而那杨二少爷在姚青荷心里只有一个印象——三年前那个提着铁棍追打姚家幺叔的那个凶恶少年。
“我知道你在生我的气,可我也有难处。”姚青松不能不说:“其实杨正涛这人也不坏,不是游手好闲、心狠手辣之徒,对你,这次进山剿匪就说明了,他还是有情有意的。说实话,以前我也看不起他,可我自问学了两年陆军,还没本事带着十几个人就大破二龙山..”
姚青荷轻声插话:“你也信?”
姚青松语塞,转头看向一袭白衣的妹妹,白皙的、线条优美的面容在淡淡的月光下更显清丽、脱俗,加上她此时挂在嘴角的一丝揶揄的笑意和近乎清澈如水的眼神,让身为哥哥的姚青松也不由得心跳一滞。
“话都是他们杨家人说的,姚家人没有一个回来传话,我不信。”
“省城里也这么说,应该是真的。说来,谁叫我们姚家的那十几个人半道上就跑回来了。”姚青松说起这个就有些气恼,两家婚约在先,进山剿匪在后,姚家的十几个人不是不知道,却丢下未来姑爷跑了回来,让姚家在杨家面前丢了面子,今后也会矮人一截。若杨正涛拿这事儿不待见妹妹,妹妹今后的日子就难过了。这不是瞎担心,没看见姚家出的人都被留在汊河口了,没一个带去罗王城、天堂寨的?!
“哥,别说了,我不嫁他,就算一辈子不嫁人也不嫁他。”姚青荷这句话被老天爷听入耳了,足足管用了二十年。
“为什么?”
“我怕。”三年前,只有十三岁的姚青荷被那恶徒吓坏了,印象从此深刻脑海,时不时化作梦魇,让姚青荷根本就不敢去想象二人成婚后的日子。
姚青松是知道原因的,心中又是担心自己的任务,又怜惜妹妹,一时之间也不知该如何开口了。
“哥,你为何变了?”
妹妹的轻声问话,无异于一把尖刀****在姚青松的心脏上。是啊,就在六月前兄妹间的书信往来中,他还积极鼓励妹妹拒绝婚约,甚至准备接妹妹到武昌。随后,情况变了,共进会和文学社要举事,武昌将不再是安全之地,自然不能接妹妹过去“躲婚”。再后来,他得知杨老根民团的底细,又领受了会里的任务,对两家婚约的态度也就翻转过来。这些能说吗?不说出来,又如何说服妹妹?难道就像老汉一样来硬的?不!姚青松宁愿自己受伤也不愿意伤害自己爱护了十六年的妹妹。
“我们要革命了。”轻声的,一字一句的,姚青松说了实话。
姚青荷并不惊讶,哥哥是什么人,喜欢什么,讨厌什么,甚至于看了什么书,她也大多知道。
“我也要革命。”
姚青松听出了妹妹的一语双关。妹妹想参加推翻清王朝的革命,妹妹更想革自己不能自主的命。唉,老汉真不该听罗田老家那边什么“女子无才便是德”的鬼话,早该让妹妹去读西学女校的。假以时日,举水河边的姚青荷未必就不如那江南的秋瑾。
“妹,你听我把话说完。”
“嗯,我听着。”
“满清腐朽但不是一推就倒,自立军起事,安庆马炮队起事,马福益会党起事,还有今年的广州起事,革命党付出了鲜血的代价尚未成功。这一次,我们虽然准备充分,也并无把握,只是如先烈那般奋力一搏,希冀以我们的鲜血来唤醒沉睡的华汉同胞,推翻满清、建立共和、强我华夏!妹,我愿意用我的血换来我妹的幸福,知道吗?”
听出哥哥的决死之意和蕴含的几分悲凉之情,姚青荷泪如泉涌,已然看不清哥哥那张坚毅绝决的脸,她扑到哥哥怀里紧紧搂住他的腰背,泣不成声。
“妹,妹,别哭,要革命就要坚强。”说这话的姚青松其实也酸着鼻子,眼眶发热。“清廷把我们最可靠的部队调到四川去了,现在,每一分力量对我们来说都弥足珍贵,这些力量中也包括麻城民团。我回来就是要接上杨家伯父去省城后的线,与土根联系,共同发动。”
“那爸怎么办?”
“我已经安排好了,一有情况就有同志去保护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