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是一间间封闭的牢房,以及一个个蜷缩在阴影里的人,过道处,每隔不远便有牢役镇守,她的牢房外,也有。
她所处的牢房仅有她一人,里面漆黑一片,没有窗也没有光,只有外间墙壁上有昏黄的灯火摇曳。
不知道过了多久,外间有许多脚步声和铁器碰撞声响起,声音不剧烈,就是平常的走动声。
田蜜靠着铁栅,静静坐在地上,双腿蜷曲着,双手搭在膝盖上,脑袋深埋。
在外面看不见的角度,她微抬手臂,从咯吱窝下,静静的将视线投出去。
倘若她没有猜错的话,这应该是牢房里在换岗,原先守着这片的人走了,新的人替上,时间一分一秒的滑过,夜越来越深,没有抗寒物质且本身便阴冷潮湿的牢房更冷了。
田蜜将自己蜷缩成一团,冷得脑袋有些昏沉,便靠着铁栅痛苦的摩擦了下,发出一声难受的呓语后,她仰头闭眼,眉头紧皱,不动了。
便是在这时,过道处有脚步声传来。
“咚、咚、咚……”步伐沉稳而轻巧,在死寂的夜里,被不断放大。
暗牢昏黄的灯光下,地上高大的影子随烛火飘摇着,他腰跨大刀,披风招摇,形如鬼魅。
那鬼魅般的影子不断靠近,越过铁栅,慢慢吞噬着她的身体,直至完全将她淹没。
然后,影子拔刀,“噌——”的一声鸣响,在死寂的牢房里格外刺耳,然而牢中数百人。无论是官兵还是囚徒,都没有人开口发出一点声音。
但见他高高举起大刀,对准那睡得不省人事的人,准确的从她头顶的铁栅缝隙中,猛地挥下——
雪亮的光芒划破黑夜,刺得人眼生疼。
她目不转睛的看着那刀光,疼的眯起了眼睛。
“嗤啦——”一声。刀剑划破血肉。
“嘀嗒。嘀嗒……”这声音绵长而凝重,清晰而醒目,那地上暗红的一团。分明是鲜血。
不是她的血。
身子已经僵硬,她难以动弹,只能艰难的透过腋下看着那方,因那人站在她身后。她只能窥见他衣袍一角。
不是官服,是丝质长袍。和潜大人身上的纹路很像,只不过是雪青色的。
她皱了皱眉头,竟在此时出了些神,不过很快被那人倒下的身影惊醒了。
一双不可置信的眼睛直直看着她。眼里有恐惧,但更多的,是来不及反应的惊愕。
而直到这时。那些驻守的衙役才发现了不对劲,一边吼着:“什么人?”。一边拔刀便往这冲来。
可是,来不及了,即便他们的速度再快,也快不过黑暗里漫天的箭矢。
后发先至,不断的“咻咻……”声伴着惨叫声充斥在牢里,待停下来时,过道里再无活着的牢役,只有横陈的尸体。
全军覆没,而对方不费一兵一卒。
许是田蜜的视角太刁钻,对上的,是一双双不可置信的眼睛,以及他们身下晕开的鲜红血液。
周围烛火摇曳,风穿过地牢,凄厉如鬼叫。
牢房里明明关押着很多人,却没有哪怕一个人发出一丁点的声音,他们活着,却比死了还没有生气,太可怕了。
黑夜,烛火,鲜血,尸体……太刺眼,眼角生疼,但是她眼珠动不了,完全动不了。
耳边似乎听到了锁链窸窣之声,她没有做任何考虑,猛地起身扑向那人,艰难开口道:“宣衡……”
声音沙哑,哽咽难言。
宣衡接住突然扑来的身影,牢牢抱在怀里,他感受着她轻微颤抖的身体,忍不住用脸颊摩擦着她冷凉的脸颊,大掌轻拍着她后背,柔声道:“乖,没事了,没事了,有我在……”
他将她脑袋压在自己胸口,看着过道被清洗完成,才将手移开,垂下头,扶起她脸来。
然而,她脸上并没泪水,甚至,没有丝毫多余的表情,只一双澄透的眸子有些呆愣,朦朦胧胧的看着他,目光里,有种难以言喻的陌生。
终于,还是来了吗?
他伸手理了理她散乱的鬓发,微一犹豫,轻启唇道:“你看到了,是不是?我还以为,你睡着了……”
那个小小的身影蜷缩在铁栅里,久久不动,便是刀剑临头,也没有挪动分毫。
原来,她不是真的睡着了,她一直都清醒着,清醒的选了个对自己来说最危险的位置,因为她清楚的知道,这样更利于行凶,也更利于抓获凶手。
只有他以为,她睡着了,什么都不知道,等醒来便好了,什么都没发生。
宣衡的眼里,歉意越来越浓,田蜜看着他漆黑眼眸里的疼惜,轻蹙了眉,本来想说什么,想了想,又比较委婉的措了措辞,看着他道:“宣衡,你做的没错,倘若你用我这么肥的香饵都钓不到一条大鱼,那我才该好好的跟你算这笔账。”
宣衡自以为还算是个八面玲珑的人,但此刻看着她,他却难以开口,他笑了笑,此刻竟有心情玩笑似的想,可能真是心软得无力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