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节的天空阴沉沉的,淅淅沥沥下着绵密的雨,南方的天气冷中带湿,温度不算低了,寒意却沁入人的骨子里。Du00.coM
黑色轿车在沥青路上划过两道水印,停靠在环江镇公墓外。
车门打开,一只属于男人的手握着长长的伞柄伸到车外,雨滴迫不及待地落在黑色的袖口上,洇出几点深色,同一时间,车内人的手指微微一动,手中伞“唰”地应声打开,挡住了漫天雨幕。
偌大的陵园,树色随山迥。松柏科与冬青目整齐地栽种在道旁,假借朦胧的雨水渲染着让人心头抑郁的氛围,那人抬脚跨出轿车,反身锁好代步工具,一手撑伞一手抱着洁白花束,擦得程亮的黑皮鞋踩在泥泞的青石板路上,而他的主人却恍若未觉,一步一步地走进公墓。
晨雾中的墓群逐渐随着他的脚步显现出来,最后皮鞋停在一个毫不起眼的墓碑前,没有墓志铭,甚至连墓主人的黑白照都没有,仅有一个普普通通的人名和一串数字——“1978.1-2007.7”。光秃秃的石碑上套着一个花圈,这已经是难得的好待遇。
在外人看来,这里无疑是属于泛泛之辈的归宿,廉价、狭窄、香火寒凉。但他们不知道的是,世界上有一群常年混迹在黑暗中的人,正因为一块不起眼的墓碑所在,而把环江镇——这座位于华国的平凡小镇,视作为用以朝圣的地方。
有人已经在他之前到了。对方长身玉立在那里,撑着伞,大半边身子却湿了个透。沿着那人的视线看过去,握伞的手悬在地上那块墓碑的正上方,阴郁的天空下,白色的花圈滴水未沾。
后来者视若无睹地走上去,蹲下|身,把怀中的花束安放在墓碑前,手指无意识地描绘上面的名字,像是在追忆,许久后站起身来,一言不发地沿着来时的路回去。
这时候始终站着为石碑打伞的人,却在他背后突然开口:“现在你满意了?”
他脚步顿住,眉头狠狠一皱,转过身去正要说话,天上却陡然响起沉闷的雷声,墓地工作人员焦急的声音由远及近地传来:“不好了,来扫墓的家属快躲到房间里去,雷暴雨来了!”
天空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泼墨般晦暗下来,手电的光束不断地在墓碑之间来回往返,驱赶着前来扫墓的人群去避难,在一片混乱中,一只手电的白光在那个套着花圈的石碑上一扫而过,惊鸿一瞥中,墓主人的名字伴随着隆隆的雷声,映入两个男人的眼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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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子昕,罗子昕!”
听到身后有人喊自己的名字,推着自行车的男孩疑惑地回过头,看到他的同桌正气喘吁吁地向自己跑来:“刘畅是你?有什么事吗?”
“呼……每天放学你都跑得这么快。”对方在他面前停住脚步,双手撑着膝盖大口喘气,身上穿着和他相同的校服,洁白的衬衫下是深青色的长裤,胸前印着就读学校的校徽——环江中学。
“下周就是期中考试了,子昕,隔两条街新开了一家火锅店,我们几个打算考完了去那里搓一顿,你也来吧!”
名叫罗子昕的男孩伸手给他的同桌顺着气,闻言,满是歉疚地说:“这个……我可能去不了。”
“……又是这样。”刘畅虽然早有预料,但是脸上的表情还是垮了下来:“从来不参加同学间的任何聚会,你每天到底都在忙些什么啊。”
罗子昕认真地回答:“赚钱养家。”
“养家?你?一个初中生?”高个子同桌眨眨眼,显然不能够相信,对于他这个年纪的孩子来说,金钱观念几乎全都来自于父母给的零花钱,或许最多也只是打个零工赚赚外快而已。
刘畅伸手在男孩肩膀上拍了两下,看着罗子昕控制不住地一个踉跄,不由笑得更欢了:“噗哈哈……就你这小身板,确定能养家?”
“我说的是真的。”
“好好好,真的真的!那么人民的顶梁柱罗子昕同学,我先走了啊,你可一定要挑起社会的大梁喔!”
“我……”罗子昕还想说些什么,对方却已经潇洒地向他摆摆手,拍拍屁股走远了。
他无奈地摇摇头,推着老旧的自行车下了人行道,单脚熟练地在踏板上一踩,身形很快便融入了川流不息的车流之中。
环江镇之所以被命名为环江,原因显而易见。长江的一条支流流经这座中心镇,在这块不大的地域上打了一个涓涓流淌的勾,似乎对这里的宁静平和深感满意。
放学时间本应晚霞融融,现在的天色却出奇得阴沉,似乎将会有一场不小的降雨到来。
子昕用力踩着他有些破旧的自行车,链条发出咔咔的声响爬上了桥,一艘货船正巧在桥下驶过,长长的鸣声传得很远,下坡时候脚上的力道便放松了,南方特有的潮水气息扑面而来,男孩柔软的刘海被风向后吹去,露出洁白干净的额头。
环江镇作为中心镇,总体来说发展得很迅速,它被一条窄窄的江流划开为东西两岸,罗子昕的家就位